鹤惊昆仑 - [王度庐]

第十七回 未剪仇仇荒山逢怪侠  重沾恨蕊宝剑溅桃花 [12]

    这里江小鹤也顾不得回答鲍振飞的话,他只流著泪,望著托在他双臂上的凄惨娇艳的阿鸾。

    阿鸾此时只是呻吟,已不能够说话了,两眼还挂著泪,微睁开瞧著江小鹤。

    江小鹤就托著阿鸾这半死的身子走进庙门里。

    这庙中还是非常的清静,庙门外开了半天,仿佛里面的人全都不知道,并且还像这庙里根本没有人似的。江小鹤连同问了几声:“有人吗?有人吗?”全都无人答应。直走到第三进院落里,才见有两个小道姑在地下拣松子。

    她们一见江小鹤是个高大身材的少年男子,双臂托著阿鸾,阿鸾且浑身是血,她们就都吓得惊叫了一声,跑进配殿去了。

    配殿中走出来一个年岁很老的女道姑,一见这种情形,她也非常的惊异,就问说:“为甚么她受了伤?”江小鹤就说:“你们快给寻一个地方,我先把她放下,再对你们细说!”

    那老道姑说:“她本来是住在外院!”随著就带江小鹤,出了这座院子,到了那第二重院落内,开了东配殿的门,江小鹤就抱著阿鸾进去。

    这东配殿中很黑,外屋供著佛,屋里有一张木榻,榻上有一床被褥和枕头。

    江小鹤求道姑将被掀开,他把阿鸾平平放在榻上,垫上枕头,并拉过被褥给她盖上。

    旁边老道姑就说:“这鲍姑娘是铁杖僧给送来的,在这里住了有一个多月了。我们这庙中本来不容留闲人,就因为铁杖僧与我们的道澄师姑相识,这次他来了,又十分凶狠,威吓著我们,叫我们收留下她。我们又听说她是被一个强盗逼得无路可奔的妇人,来的时候她的肩膀、脚上又都受了伤;我们出家人是以慈悲为本,不便不收留她。”

    江小鹤叹著气,就指著阿鸾向道姑说:“她真可怜!我们是同乡,从小时我们就在一起,如同兄妹一般。她的祖父却是个坏人,把她害了!”详细的话,江小鹤似不能和道姑说。

    道姑就说:“看她倒不致于死,她的家在哪里!?你赶快想法把她送回家去调养吧!”

    江小鹤点头答应。道姑转身出屋去了-饫锇鸾又微微睁开眼晴,说:“你也走吧!”

    江小鹤皱眉说:“你伤成这样,我如何能走?无论怎样我也得看你的伤势痊愈了,送你回家,我才能走。”阿鸾却哭著说:“我不回家,你快走吧!你不要再来,以后我谁也不认识了。我爷爷来,我也不再见他,你爱杀他就杀他吧!”

    说著,又呜呜痛哭,加以呻吟的惨痛,屋中又黑,血色又刺眼,江小鹤真是胸痛如绞,皱了眉呆呆立了半天,就想:现在手上又没有刀剑药,她这伤势如何能愈?我若出去买药,她在这里又无人服侍。

    犹豫了半天,见阿鸾又微微睁开了眼睛,江小鹤就走近榻前,低声问说:“阿鸾,你不口渴吗?”

    阿鸾呻吟著说了声:“不!”

    江小鹤就说:“那么你在这里等候一会,我骑著马赶到瘟神镇给你买点刀剑药。不用药,你这伤势怎能够好?”

    阿鸾没有声,又呻吟著,轻轻把眼开上。

    江小鹤摇头暗叹,慢慢地退步走出这屋。站在门首,他又望著阿鸾发愁了半天,随后就一踏脚走到院中。他急急地往外走去,见山门仍然开著。

    江小鹤走出去把门带好,低头一看,地下仍存著许多滴鲜红的血迹,江小鹤心中又是一阵疼痛,再去找刚才丢在地上的那口宝剑,却没有了。他也无心去细找,便踏著石级,穿著林木,又向山下走去。就见有一头鹿在他前面很悠闲地低了头吃草,一见他来,又惊慌著走了。山鸟扑扑地飞到远处的树上,似宛转地鸣著哀婉的曲子。

    半天,江小鹤才下了山。他辨明了方向,就沿著山路去寻自己刚才系在这里的那匹马。可是遍寻无著,只在那原地方遗下了一堆马粪。

    幸亏包袱是系在自己的背后,不然亦被拐走了。江小鹤往四下看去,只见树木萧萧,鸟声噪噪,看不见一个人,连刚才那个村舍在这里也是看不到了。江小鹤心里明白,那马一定是被鲍昆仑给骑走了,便愤惯地说:“好!鲍昆仑!这两次都叫你死里逃生,只因我江小鹤的手软心慈。叫你再活些日,咱们见面时再说吧!”他因挂记著在山上负伤的阿鸾,便顾不得一切。虽然马已丢失了,但他走得很快,并且连走带奔,不多时就又到了瘟神镇。

    这时已将至正午,瘟神镇上反倒不似早晨那么多人了。他又到了早上吃面的那个店里,就见面锅亦端下来了,屋内冷冷清清,掌柜的正坐在灶旁打盹。

    江小鹤就高声叫一声:“掌柜的!”

    那个掌柜的吓得打了一个冷战,才由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江小鹤就急急地问说:“掌柜的,你们这里可有专治跌打损伤的大夫没有?哪家卖好的刀剑药?因为我有个同伴在山上跌伤,伤得很重!”

    那掌柜的就说:“外科大夫这镇上可没有,北边车店里倒有个出名的兽医。你若买药得往东,小胡同里有一家药铺。”

    江小鹤赶快跑出,找著那小胡同,果见一个住户的墙上画著膏药,写著甚么“祖传八宝追风丹,秘制金锁固精丸”,门前也挂著个药葫芦。

    江小鹤行进门去,院中就有个老头子,问说:“买药吗?”

    江小鹤点头说:“买药,我要买刀剑药。”

    那老头子让他进到一间屋内,屋内满是些药瓶子和药罐子。

    江小鹤就说:“有甚么刀剑药,快拿出来。”

    那老头子却说:“面子药可没有,倒是有接骨膏。”

    江小鹤著急说:“不是骨头断了,是……”他用手摸著前胸,说:“是这里受了伤,受伤的并且是个女人。”

    那老头子赶快拉开抽斗,又取出一包药来。江小鹤一看上面写的字,却是治奶疮的,气得他真想抡拳打这个老头子。又大声地急急说:“是刀伤的!你听明白没有?”

    那老头子说:“治刀伤的呀!那最出名的是云南白药,得到省城里去买,这小地方可没有。我们这里的人有了伤,都到我这儿买接骨膏,不然就上冰片散。”

    江小鹤一听,冰片是凉的,或者敷在伤处能够止些伤疼,于是他就取出银子来,买了几两冰片散,便赶快往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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