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西风 - [展飞]

第五回 陷囹圄惶恐结挚友 遇奇缘诚心拜恩师 [4]

  老四浑不知他心思里这些东西,又指点了几招,道:“睡觉罢,七弟,明日四哥再教你。”莫之扬点点头,收了掌式。看看六位哥哥都相互拥着进入梦乡,淡淡一片月光使各人的神情又模糊又醒目,不知为何觉得十分孤独。

  他抬头向外面望去。一轮皎洁的明月正悬在那一方窗户框成的四四方方的深蓝色的天空里,周围不见一丝云彩,不见一颗星星。这简单而明亮有图画使他一时产生了错觉,仿佛那月亮离他很近,一伸手就可以摸到似的。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臂,那圆月却一下子远去了。虽不见有逃的痕迹,但分明又挂在那高高远远的天空之中。

  他慢慢地收回胳膊,轻轻躺下,自己对自己说:“睡罢。”便闭上眼睛。二哥翻了个身,一条大腿搭在他肚子上,莫之扬轻轻推开。牢中鼾声此起彼伏,将他一下又一下的长长、深深的呼吸声都掩盖在这独特的小夜曲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之间,听得甬道中嚓嚓两声轻响,似乎有人跳了进来。莫之扬一惊,凝神去听,但好一会儿没有动静。他正以为自己听错了,脚步声却又响了起来,其中还分明夹着一个男人短促的一声“嘘”。甬道东头传来了值夜狱卒的声音:“谁?嗯?”接着火光从走道渐渐过来,那狱卒一间一间牢房挨着查看。甬道东头另外几个狱卒纷纷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异动么?”查看的那个狱卒道:“我方才似乎听到了些动静。”他口气之中似不太自信,多半以为自己听错了。忽听东首那几个狱卒各各低呼了一声,那查巡的狱卒听得不对,喊道:“刘胖子,陈栓柱!”却不见回应,愈发害怕起来,拿火把向甬道那头照着,弯下腰眯着眼睛尽力张望,右手抽出腰上的刀。

  莫之扬轻轻爬到门边,将半边脸挤在铁栅栏之间,乜斜着眼睛去看外面的情形。见那狱卒一小步一小步地向东走去,渐渐快到了自己所在的牢房门前。不知何时,牢房中大、二、三、四、五、六哥的鼾声都停下了,“金嘴老鸹”三哥、“快刀小妞”六哥也悄悄地爬过来,低声道:“似乎是有人劫狱。”

  那狱卒似觉得灾难临头,忽然大声叫道:“来人……”叫声却一下子停住,火把也一下子熄灭了,甬道中多了几个人影,一人哑着嗓子道:“再叫就杀了你!”接着火把重新点亮,但见四个蒙面人立在甬道之中,俱都是一身黑衣,两个提着长剑,一个矮一些的手持双镰,另一个则高高大大,左臂挟着那狱卒的脖子,右手捏着一把青色的匕首,对准狱卒的心窝。那狱卒口不能言,拚命摇头。大个子松开挟在他项间的手臂,问道:“我爷爷关在什么地方?”

  那狱卒迟疑道:“谁是……谁是好汉的爷爷?”一名提剑的黑衣人道:“秦老掌门关在什么地方?”那狱卒呆了一呆,道:“是个老头子么?”几个人一齐道:“正是,白须白发,个子瘦高,知道么?”那狱卒道:“第三间关了一个老头子,不知道是不是几位好汉爷要找的人?”

  那几个人打着火把,跟着狱卒向第三间牢房走去。走到莫之扬他们的牢房时,“金嘴老鸹”忽然道:“这几位好汉,放我们出去!”那四个黑衣人怔了一怔,却催着那狱卒往第三间牢房走去。金嘴老鸹嚷道:“先放了我们,不然老子就大声叫喊!”“八臂铁匠”单江道:“老三,别乱嚷嚷,这几位好汉是来救秦老爷子的。”那为首的大个子黑衣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回头看了一眼,道:“稍后就来放你们。”

  牢中七人都十分兴奋,拚命挤在栅栏边向外看。但见那四个黑衣人连同狱卒都向东边走过去,被墙壁挡住了。听得狱卒道:“是不是这一个?”跟着那大个子的声音道:“爷爷!”其余几个蒙面人都叫“师傅”。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谢儿!信平、信义、信朋,你们怎么来了?”一个蒙面人道:“师傅,信举、信坚、信廉、谦儿、逊儿他们也都来了,在外面望风呢。”秦三惭“哦”了一声,道:“你们都来啦。”蒙面人纷纷道:“爷爷,你一定受了不少苦,这些该死的畜生!”“师傅,我们来迟了。”有一个蒙面人对那狱卒道:“狗子,快把牢门打开!”

  却听秦三惭长叹一声,道:“都不要乱动,放了他!”蒙面人们或叫爷爷,或叫师傅,口气中都十分惊讶。秦三惭道:“你们也真是愚妄。若是我想走,当初何必进来?”听得众人又叫爷爷、师傅,间杂着咚咚的声音,似是在磕头乞求。秦三惭道:“秦某将满八十四岁了。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而无所矩。莫非我八十以后,便是老糊涂了么?当初众徒问释迦牟尼:‘相也何者?色也何者?’佛祖笑而不答。信平,你道是为何?”韩信平是秦三惭首徒,这年已是近五十岁的年纪,平时跟随师傅,常听师傅讲佛说经,自觉不仅武功上已得秦三惭真传,便是佛学禅理,与其他师弟们相比,也是没有不符大师兄名位之处。但这时见问,却不知如何作答,只“砰砰”叩头。秦谢怕耽误时候,抢着答道:“爷爷,莫非连佛祖也不知么?”

  秦三惭“咄”的一声,叱道:“佛祖怎会不知?谢儿,过了八月,你就二十一岁了,仍是这般有头无心,我……我真是……”说到这里,连连咳嗽。秦谢叩头道:“是,爷爷,谢儿愚顽不化,您老人家今日离开这里,今后谢儿常跟在你身边,定会有所长进。”道:“狗儿,快打开牢门!”跟着“咦”道:“狗儿呢?”

  那狱卒趁他们几个叩头的时候,蹑手蹑足爬向一边,弯着腰走了十来步。听到秦谢发觉,吓得魂飞魄散,拚命向甬道门口跑去,一边尖声喊道:“来人哪!劫狱啦!杀人啦……”路信朋左手一挥,弯镰“呜”的一声挟风而至,直插入那狱卒后背,那狱卒大叫一声,扑倒在地。

  秦谢跳起来,奔到狱卒身边摸到一大串锁匙,跑回韩信平面前道:“大师叔,我找到钥匙啦。”韩信平伸手接过,喜道:“这下好啦。”其余蒙面人也一齐庆幸。却听秦三惭长叹一声,道:“这串锁匙少说也有七十余条,你们一条一条试过来,总得一柱香功夫,那时,大队官兵早就来了。”韩信平道:“是是,师傅,弟子愚笨之极,依师傅之意如何?”秦三惭道:“信朋,方才你那一招‘巨蟹解甲’少使三分力气,那狱卒便是活的,让他开锁,自然就一举成功啦。”路信朋“啪”的搧了自己一个耳光,道:“我真是该死之极!师傅,眼下怎么办?”秦三惭道:“我这些日子无意之中,适得清闲,将那‘撼山神功’练成了。要开这铁栅栏么,想来不会太难。”几个人均大喜,纷纷道:“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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