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苦意最怜卿 爱重愁深 中宵对话 痴情谁似我 甘来苦去 二女同归 [13]
黑孩儿笑道:“师弟,你真蠢得可怜,连对方主脑是谁都不知道,便自盲从。贼道以为约有能手,只想乘机报仇,却不想观中两老何等威名,如非对手,岂敢招惹?出家不必,不过有此一举,将来徐师弟代你求情,容易说话也好。请自收心珍重,到时我再寻你便了。”三人边说边往外走,刚到前殿,忽见殿前月亮地下横倒着几个死人,一条黑影正往外跑。黑孩儿纵身一跃,方喝:“回来!”那人也自转身,正是黑摩勒的爱徒铁牛,因地下死尸有六人之多,微闻杜良惊“噫”之声。
互相一问,原来贼道褚法章恨极三个仇人,遣走刺客以后,正值所约异人赶到,忽想乘机手刃仇敌,万一遇阻,便由那异人去敌八指神姥,自率几个能手夹攻,好歹也将仇人乱刃分尸,报完前仇再打主意。刚到前殿,不料黑摩勒这一面高人太多,又都机警神速,他的一言一动全都知悉,所约异人恰又是丐仙吕-的两个门下,与黑摩勒渊源甚深,越有成算,早在暗中赶来。就偏院说话这一会工夫,黑摩勒先由后面把所约异人截住,引向一旁,告以经过。异人闻言大惊,反恐黑摩勒向乃师告发,打了两句招呼便自退去。贼党还不知道,见殿中静悄悄的,正往前走,先被童兴一飞丸打死一贼,紧跟着男女诸侠一齐出现。贼道迎头遇见朱灵凤,听出是昔年女侠江小妹,知道不妙,未及开口,吃灵风一剑杀死。灵凤心慈,见贼党已死六人,两个负伤,还在拼斗,知想等待援兵。丈夫性已疾恶,童兴、铁牛更是厉害,还在追杀,忙即喝止,自道众人姓名来历。群贼才知对方为首的竟是江南飞侠黑摩勒,所约异人已然知难而退,不由亡魂皆冒,纷纷逃去。黑摩勒也自走进,说:“贼党如此脓包,首恶尽除,由他逃走也好。”随命铁牛把死尸乘夜弃入深涧。说罢走去。
铁牛不愿当此苦差,想向师父说:“恶麻姑倚老卖老,不如留给她看个榜样。”正往外走,众人便由后赶来。黑孩儿笑说:“你师父脾气古怪,如何违背?左近便有山沟,我们帮你弃去如何?”随听身后咒骂之声,正是八指神姥,提了贼尸走来,见状问知前事,又好气又好笑,说:“杀得倒是痛快,玄门清净之地却被污秽。贤婿回去,诸位有事任便,乘着观主未回,都交我吧。”随朝杜良怒视了一眼。黑孩儿忙拉杜良外走,元-也想送去。黑孩儿道:“话已说明,你回去吧。”铁牛也自跟出。元-见那多死尸,笑问:“岳母,由小婿帮同收拾吧?”八指神姥笑道,“你世家子弟,弄不惯,好在只有贼道是剑所杀,流血不多。这类事你不曾干过,其实容易。你快回去,不要看了恶心。不消个把时辰全干净了。进去对她两姊妹说,害已除去,只等霞儿师父这个难题了。”
元-只得回走,到了房内,谈起前面之事,东方霞喜道:“我最愁的就是这些贼党,剩下师父一人,不论请得谁来我都不怕。我请那人,面子大得多呢。天已不早,元哥请往后房,我和姊姊还谈心呢。”元-平日虽然老成,这时知事已成定局,对着两个如花似玉的未来爱妻,如何舍得去睡?忙对秦瑛笑道:“这时不过亥初,难得苦尽甘来,霞妹听你的话。好在你们的事不会瞒我,代我讲情,让我也听几句如何?”秦瑛笑道:“自来客随主便,霞妹是主人,自然得听她的。你如对她真好,便不应该违背。”元-因先前曾和东方霞说起秦瑛巧语逼他不许违背之事,恐东方霞又多心,忙道:“我听,明日早起如何?”东方霞见他神情依恋,装未看见,也不送往后房安置,自和秦瑛和衣卧倒,秦瑛更是不理。
元-无法,只得去往后房,躺在床上,听二女隅隅细语,谈笑甚欢。虽然暗幸二女这等和美,只是心痒难搔,越想婚后光景越得意,正在转侧不能人梦。待了一会,忽听秦瑛笑道:“我受伯母和你的恩,已然说明,该安心了吧?她两姊妹由庙后出去,说来消夜,怎此时不来?”东方霞道:“娘已多年不下厨房,为感姊姊情义,又不愿动荤,见有两样酒菜未动,又知姊姊江南人,爱吃甜的,特意做两样甜点心,连同庙中特制素面,请秦姊姊和来客消夜。同住在此聚上两日,再同回转仙都,不是好么?”
元-一听,二女还约有黑女、紫烟一同消夜,心想:“二女又无背人之事,秦瑛恐人多心自是难怪,东方霞此举分明是逗自己着急。此时虽未成婚,不能真个销魂,饱餐秀色略微亲近总可办到,偏不令出去,令人可恨。反正你是我的人,至多挨上一半月,到家成婚,看你如何避我?”正在心烦气闷,想想这个想想那个,爱恨交集,忽听东方霞笑对秦瑛道:“姊姊,一会客人就来,教他出来吧,一个人在里室怪可怜的,省得他看不见姊姊,恨我。”秦瑛笑道:“你想他便教他来,莫要推在我的身上。你以为我和他亲近么?连今天算起,见面的时候恐怕还没有你多呢。我就嫌他不老实,客到再教他来也好。”
元-听出二女故意捉弄,忙应声道:“我睡不着,让我出去。口都不开如何?”随说,人早起身,往前屋走去。到了床前,东方霞佯嗔道:“姊姊还未发令,谁教你来的?”元-笑答:“你不是说我一个人在里面可怜么?”东方霞道:“就算我叫你来,我姊姊还未发令,你听我活,不听她活么?”元-见秦瑛这时手抚床栏,娇躯斜倚,一双秀月望着自己,一言未发,恐其多心,慌道:“二妹教我听你的话,我听你的话,就是听她的话。”说完,方觉语病。东方霞笑道:“如非姊姊有命,你是不会听我话的了?”秦瑛见元-被她问住,答不出来,直说“哪有此事”,脸急通红,微笑道:“霞妹不要逗他着急了。”又对元-道:“你真是书呆子!你不会说:‘你姊妹情如一人,听她就是听我,听我就是听她。’话不就圆了么?”
元-见东方霞在和秦瑛霎眼,才知故意取笑。又见二人一个体貌稍丰,肥不露肉,一个玉立亭亭,瘦不露骨,又都是那么玉肤如雪,光艳照人,尤其是秦瑛那双脚,看去平整瘦小,不加人工自然纤秀,想见脱将出来,胫跟丰妍、入握如绵之妙,自从初见便深印心头,只说似此天人,能得再见已是万幸,想不到皇天不负苦心人,历尽艰难,终成连理,不久便可随意把握,着意温存。再见东方霞那只粉铸脂凝、春葱也似的玉手,与秦瑛半曲的一只右足同搁床沿之上,相距才只尺许,由不得越看越爱,越想越得意,一时情不自禁,双手齐伸,正想一边一个。哪知手还不曾挨着,二女似早防到,一个将脚放下,一个将手藏向身后,全扑了空。
元-涎着脸皮,还未开口,秦瑛已先嗔道:“不放你出来,就为你不老实。以前见你老成,为我不易。西陵寨后山见面时看你可怜,心想我非庸俗女流,已有尊长之命,心许身归,反正是你的人,才容你并坐说笑。妹妹也因对你痴情,有意相试,才容你稍微亲近,你便由此上脸,不动手就动脚。固然早晚是你的人,如被外人看见,岂非笑话?再这样,我姊妹都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