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孩儿 - [还珠楼主]

第六回 苦意最怜卿 爱重愁深 中宵对话 痴情谁似我 甘来苦去 二女同归 [1]

元-碍着紫烟同路,不便当面明言,边想边走,由一密林中穿出,微一疏神,紫烟和黑孩儿忽然不见。心中惊奇,一看那地方已到危崖尽头。这时雾气渐散,山月重明,疏林高秀,清荫在地,回顾来路并无人影。方想这两人怎会无故走失?忽见前侧面崖石后似有半截人影。因是后山最僻静的所在,危崖百丈,下临无地,平日无什人迹,又当贼党势败之际,全都聚在楼前一带敬听沈、石二侠发落,静悄悄的,当是紫烟在彼相候,忙赶过去,方喊:“薛师妹,我黑师兄呢?”目光到处,觉那女子背影不似,知道看错,刚一退步,对方已回身笑问:“你怎此时才来?”定睛一看,不由喜出望外。原来崖石上坐的,正是每日刻骨相思的意中人秦瑛,月光之下,越觉翠袖单寒,丰神绝代,珠圆玉润,冷艳无双,当时惊喜交集,脸红心跳,喊了一声“二妹”,便呆在当地,说不上话来。秦瑛见他痴立凝望,嫣然微笑,手指旁石道:“元哥为我劳苦,稍坐歇息,等他们来再走如何?”

  元-见她秋波送睐,隐蕴深情,越发受宠若惊,不知如何是好,强捺心神,走近石旁坐下道:“二妹本领真个高强,恭喜大仇得报,足慰老伯父在天之灵了。”秦瑛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元哥为我苦心,实是感谢。我非庸俗女流,并有天门三位师伯作主,母亲已然允婚。似你这样至性至情的人,得偕终老,藉报深情,我复何憾,但我素来固执,心中有事,必须办到,蒙你相爱,我如有事相烦,你能依么?”

  元-做梦也未想到平日艳如桃李,冷若冰霜,那么难说话的心上人,以前求见一面而不可得,此时竟会并肩同坐,笑语如珠,以身相许,一往情深,不由心花乱放,喜极忘形,脱口说道:“我蒙二妹怜我情痴,许借连理,深情大德,刻骨铭心。以后常侍妆台,永为臣仆,香花供养尚恐不及。我以凡愚,得配二妹天上神仙,但有使命,无不遵从,焉有违背之理?”秦瑛笑问:“如此说来,你爱我甚深,无论什事决不使我失望的了?”元-惟恐不得玉人欢心,忙答:“那个自然。”奏瑛笑道:“一言为定。此时我尚无事,到时如有推辞,却休怪我反脸。”

  元-正在越看越爱,只顾应诺,未想到别的,听完笑说:“二妹是我心目中的天人,今日之事几疑梦中。实不相瞒,以前自觉一介凡夫,实不敢存什妄念,心中却是爱极,甘为情死,时刻都在念中,万不料会有今日,如非月白天青,直疑是在做梦。”秦瑛娇嗔道:“你怎说个没完,也不怕人听去笑话么?”元-见她似嗔似喜,越发爱极,笑道:“我虽爱极二妹,一向尊若天人,并无失礼。难得此时无人,蒙二妹怜我情痴,又有师长岳母作主,双方本非世俗男女,倾吐心曲,就被人听见,怎会笑我?”话未说完,忽听身后有两人同笑道:“你这样呆头呆脑,怎见得我们不笑呢?”

  元-忙即起立回头,说话的正是黑女,同了黑孩儿、薛紫烟,还有一个长身玉立、青衣背剑的少女。脸方一红,紫烟已指少女道:“这便是湘江奇女子杨飞云,这是我二妹夫徐元。你看多好一对!”飞云笑道:“我们走吧,迟了恐追她不上呢。”元-心中一动,方要问话,秦瑛答说:“此事已有安排,姊姊放心。”元-虽然生疑,见秦瑛妙目含苯,当人不便询问,只得罢了,闷在心中,甚是纳罕,左思右想,也猜不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来。众人随由秘径攀援而下。

  六里坡偏在后山,地更隐僻,众人赶到杨家,天早大明。元-背人问黑孩儿,才知秦氏母女昔年逃往南京时,因秦瑛貌美,途中被一恶霸看中,眼见危急,全仗东方霞母女二人解救才免于难,感恩多年。秦瑛来时,途中相遇,双方年貌已变,秦氏母女当初又隐姓名,匆匆一见便即分手,故未认出。后在杨家再遇,东方霞同了紫烟、鹿生在彼,认出耳后红痣,疑是当年救己脱险的恩人之女,刚向飞云问知乃母姓名,欲与细谈。东方霞得知秦瑛是元-的心上人,自知无望,已然先走,约了薛、鹿二人,穿上黑衣戴上面具,先由秘径入山。本意先将小贼杀死,不料竟非对手,一时负气,意欲回去别母出家。天门三老与她母师俱都相识,乃师并有极深渊源。秦瑛也有报恩之意,本欲相让,自以丫角终老。石云子力言:“元-情有独钟,你如不嫁,元-也必不娶,可效英、皇故事。”后将小贼杀死,由后楼逃出,想起元-志诚苦心,紫烟初交便出大力,贼党势盛,惟恐二人失闪,正要赶回,忽遇飞云赶来,说:“一切之事均有三老安排,决无可虑。”秦瑛仍不放心,强了黑女、飞云绕回前楼。就这来去耽搁一会工夫,老贼已然伏诛。因听云子正向元-说那二女同归的话,心想黑女常说男人心性不定,欲听元-背后真意,情爱是否专一,及听那等回答,知他为人谨厚,最敬师长,居然为了自己敢于抗命,情有独钟,虽愿与东方霞同嫁,芳心也颇感动,便往前途崖口等候,欲使元-心喜,并拿话将其套住,再由黑女暗中迎来,将黑孩儿、紫烟引开。

  元-正想心思,故未发现,这时一听心上人所说竟指东方霞婚事而言,好生不愿,但知心上人的性情,不敢违背。黑孩儿再加力劝,说:“东方霞母师最是偏爱护短,你如不允,连二妹也必受累。”元-无法,只得勉强应诺。在杨家稍微歇息,饱餐一顿便即起身,不料依然闹出事来。

  原来东方霞之母铜仙掌、八指神姥东方燕,和她另一位师父衡山祝融峰玉真观主恶麻姑褚慧,都是川湘间前辈女侠,昔年名震江湖,又都手黑护犊,对东方霞最为钟爱。东方霞人品武功虽好,但因母师从小娇惯,姊夫陈叔青又是最有名望本领的侠盗,旧部众多,交游广泛,只管美貌少女孤身往来江湖,行侠仗义,到处打不平,从来无人敢于侵犯。东方霞也颇以此自豪,于是胆子越大,眼界日高,人又极美,休说绿林中人她看不起,便是许多有名武家子弟向其求婚,均遭拒绝。有那苦缠不舍的,十九还吃了她的大苦。有时稍吃人亏,回向母、师一说。乃母近年归佛,比较昔年心气平和,还好一点。那位恶麻姑年已八旬,除头发花白外,望去仍是画图中人,本就心辣手黑,疾恶如仇,犯者必死,认定爱徒貌美,对方好色,生出邪念,就不,也是欺她孤女,目中无人,一听吃亏,立即下山赶去,非使对方伤亡不肯罢休,一味袒护,不问情由,上来便下杀手。东方霞有此几位靠山,虽未倚势横行,事却闹了不少。

  这次乃母见爱女年纪渐长,眼空一切,谁她也看不上,没奈何只得写了一信,令其投奔姊夫,请为物色佳婿。事有凑巧,元-爱上秦瑛,心虽非此不娶,却无把握。叔青一探口气尚是孤身,心想:“对方人品家世、文才武功无一不好,又是天门三老门下,这等好姻缘哪里找去?”以为小姨美貌女侠,元-当无不愿之理,又知小姨素来大方,并无不嫁之言,每谈婚事,总说男的不配,果如我意自然肯嫁。来时因母哭诉:“平生只生二女,你如不嫁,母心不安。你姊夫眼界甚好,决不肯把你妄配庸人。事情由你作主,切不可再选择太苛,自误芳华。”东方霞始而迫于母命不得不行,又想姊姊,等到香螺诸交信第二天,元-便来。叔青只想令双方同路,自生情愫,便去里面告知小姨,看出她对于元-不似别的少年厌恶,心还暗喜,一面布置行事,并向元-重托,请其照护。也是为了小姨难说话,恐中途生变,除托元-同舟照看外,毫未明言,以备万一小姨发现对方弱点,心中不愿,立可中途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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