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花也有情 [5]
她感怀身世,旧情遗恨悔当年,自怨自艾,悲从中来,第一次感到伤心之痛了。
葛品扬弹指解了她的哑穴,看也不看她一下,缓缓转身,背着手,踱着方手,声调却很沉重道:“自古以来,红颜薄命,女人犯不得‘淫’字,淫则必贱!女人一犯淫贱,就不值一文,空负她花之貌,绝世之才,逐水桃花,决无好果!”
他声音一顿,回身过来,目光一注她,道:“绝艳迷人,尤物祸水,你们三人,祸水出名,任人践踏的,同是父母授体,为何不知羞耻?”
她花容连变,时红,时白,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年。樱唇失血,颤动无声。
葛品扬怆然一叹道:“纵使欲海能填尽,花落人亡两不知!你们难道不会想想,自己一辈子就在污泥中打滚过去?生前让人耻笑,死后被人辱骂,一点也不动心?”
她终于媚眸一闭,珠泪双流。
香肩耸动,哀哀悲泣。
葛品扬知道她虽色欲蒙心,冶容放荡,乃环境所逼,人性仍在,良知未灭,并非不可救药。如在平日,她们是笑骂由人笑骂,反会觉得好笑,现在,三言两语,竟被激发了她的人性,她伤心地哭了。
她必须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他连弹两指,又解开了她的手脚穴道。
她娇躯一伏,双手掩面,哭倒在地。
葛品扬疾掠入林,驰向闭月姬。
她仍是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厚厚的枯枝烂叶上。
葛品畅知道祸水三姬中,以此姬最淫荡无耻。回想起黄梅乌牙山灵峰院的往事,她亵衣半弛,丑态百出地缠着天衣秀士柳迎风,做个什么样儿?
那时,她就像一条蛇,叫人恶心!
这种女人留下也只有多出丑,现在,臭猪头自有烂鼻子来闻,当前,或有可资借用之处。
蛇!真的蛇来了!
一阵疾游声息,使葛品扬悚然一惊。
林中幽暗,目力不易发挥,葛品扬为防万一,腾身丈许,伸手勾住一个横枝,定睛一看,好像一条抛动如风的带子,却只有二尺多长的小蛇,正向他刚才停身之处飞驰而来。
眼看就要向闭月姬身上抛到。
好快!
葛品扬刚要弹指,它已突然在闭月姬身边四五尺外停住。蛇身一圈,蛇头高昂,发出“丝丝”怒吼,蛇头鼓胀,一下子涨成拳头大。
葛品扬心中一突,脱口叫了一声:“不好!”
蛇似闻声受惊,蛇头疾转,蛇身颤动,似要破空冲上!
葛品扬腰间用力,撤手间,人已飘出丈外。
“呼”地一声,蛇身如箭直射,已向他悬身之处窜去。快得不容一瞬,它一阵急缠,缠住那条横枝不放,蛇口紧咬在枝桠上。
葛品扬一身冷汗!
未料到区区长虫,蕞尔小丑,如此厉害!
它不怕人已是奇怪,能腾空咬人,更是奇怪!
如果稍一大意,躲避稍迟一瞬,真是不堪设想。
时机稍纵即逝,他疾掠身,一把抓起闭月姬,窜出三丈之外。
为了摆脱累赘,必须使闭月姬有自保能力,他刚伸手解了她的穴道,她“哦”了一声,媚目一张,竟双臂一圈,搂住他的脖子。
“丝丝”怒啸!
蛇身一弹,竟由树桠上循声射来。
葛品扬未料到它有这大“本事”。
本是恨闭月姬无耻,正要把她摔下,发觉不妙,脖子又被她抱紧,只好带着她一顿脚,斜掠出去。
“呼”地一声,蛇的来势迅疾收不住,一下咬空,直射出二丈外才势尽下落。
闭月姬还以为是唐继烈哩,不知死活地叫了一声:“奴的哥,什么东西?吓了奴一跳!”
葛品扬双臂一振,随手一个耳光。
她双臂受震,酸痛难禁,刚娇“啊”了一声,又挨了一记括拉脆,忙自掩面后退。
葛品扬喝道:“无耻贱人,让你喂蛇也好!”正要出手杀蛇,一声娇呼:“慢着,此蛇有用!”
一条俏影飞掠而到,纤指微扬,玉掌一抖,把蛇身打了一个翻滚。
葛品扬听出声音耳熟,不是羞花姬,定神一看,却是冤家路窄,突然来到的竟是沉鱼落雁姬。
闭月姬已经警觉,也顾不得疼,骇呼一声:“奴的天呀,长虫,快逃……”
她没命地向林外狂奔而去。
葛品扬向沉鱼落雁姬一挥手,急喝:“你快逃,此蛇十分厉害……”
沉鱼落雁姬已向它连连弹指,把它打得乱扭、乱滚。
葛品扬骇忖道:好大胆!
正要帮同出手。
她促声娇喝:“你不能动……”
闪电般由发间拔下一支三寸金针,扬手一挥,恰好钉在蛇尾上。
它“丝丝”怒啸,蛇身狂卷乱扭,厥状十分可怖。
葛品扬刚心中一动,有所领会,忖道:“难道她要留下此物,作何用途不成?”
她已迅速地又打出一支三寸金针,正中蛇腰,钉入地面。
它已渐现疲态,只是肉麻地蠕动着。
葛品扬吐了一口气道:“留此恶物何用?”
她舒了一口气,一掠发丝道:“当然有用,幸好奴家看过老毒物伏蛇之法,也见过不少奇怪长虫,这一条是罕见的软骨飞红线,奴家想……”
她顿口不言,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只听羞花姬在林外栗声道:“小怜妹,快弄死它算了吧!”
葛品扬已看清那条蛇全身五色斑斓,背上一条隐约的红线,非穷尽自力不易发现,蛇身奇扁,隐见细细的逆鳞,十分丑恶可怖,倒象一条彩带。
他知道,蟒,越大越凶。
蛇,却是越小越毒。
这种异于常态的怪蛇,当然更是奇毒,难道她敢带在身上?
“老毒物”,当然是指司马浮。
她已应声道:“不要怕,看我的吧!”
羞花姬缓步入林。
闭月姬仍在林外探头张望,不敢入林一步。
葛品扬迅忖道:难得“祸水”齐集一处,这一着闲棋,必须要快“落子”,让她们发挥“祸水”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