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燕单飞(下) [3]
王松恼恨更夫阻他去路,便喝斥道:“什么人?”
更夫相应不理。适才他受了惊,手中梆子不觉滑下去,他捡起梆子,用力敲了敲,嘴里喊道:“各位街坊邻居,小心火烛,谨慎门户哪!”
“原来是巡更的!”王松咬牙切齿骂道:“你是聋了?还是瞎了?你大爷驭马经过,你竟不知闪避!”一跳下车,说:“看你大爷教训你!”
那更夫瞥王松一眼,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李知府的护院,倒是狗仗人势!”
“你……”王松一掌就掴过去,被更夫闪过,王松怒道:“你是谁?”
“当年李知府在永年县任上,我在他府上管事,你这护院还不知在哪儿呢?想不到一旦升了高官,连奴才也鸡犬升天了。”
“你……”王松恼极,“我堂堂一个护院,你竟骂我奴才!你讨打!”
立刻一推更夫,紧接双掌击出,只是这一刻,他意外发现一抹雪白身影横在他眼前,推出的双掌被对方双手抵住,王松细看,不觉一惊,讶道:“你莫非是那位到过府邸的郭雪儿?”
郭雪儿冷笑道:“正是你姑奶奶!堂堂一个广平府邸护院,竟对一个无招架之力的更夫动手,也不嫌惭愧!”
向前一推,王松踉跄一下,突听得车厢有人叫唤:“王兄别闹事,快驾车回去!”
王松心有不甘瞪二人一眼,跨上车,挥动马鞭,马车便辘辘前行。
眼看马车扬长而去,郭雪儿打量更夫,问:“没事吧?”
更夫说:“没事。”
郭雪儿看他中等身材,肤色黝黑,一脸慈眉善目,心中一震,说:“大叔可姓刘?”
更夫一惊,愣愣看定郭雪儿:“姑娘是……”
“大叔若姓刘,想必是刘登财大叔?”
更夫更惊:“姑娘如何知道?”
“大叔。”郭雪儿心底激荡翻腾,急急道:“您仔细看看,看还认不认识我……”
“恕我眼拙,姑娘是——”
“大叔,我是郭雪儿啊——五年前郭雪儿几乎饿死冻死,是大叔送了红糖水和包子到破庙来,郭雪儿今天才有命在,难道大叔真不认识我?”
更夫刘登财揉揉双眼,上下下紧瞅郭雪儿半响,才“啊”了一声:“郭大小姐清丽端庄,神采奕奕,要不是你提醒,我几乎不相信你就是当年破庙那位!”未说完话已不胜唏嘘。
郭雪儿悲喜交集,霎时泪光闪闪,哽咽道:“五年不见,想不到这儿遇见大叔。”
刘登财开心道:“真是老天爷庇佑郭大小姐。”
“一切多亏刘大叔。”注视刘登财,见他手持梆子、锣,又着一身粗衣粗裤,不禁万般困惑:“刘大叔好学识,为何竟做一名更夫?”
“糊口罢了。”刘登财苦笑道:“五年前李家自行毁了婚约,郭大小姐又被拒门外,我气那崔夫人薄情无意,顶撞了崔夫人几句,从此以后就离开了李家……”
刘登财重重叹了一口气:“那李福生权大势大。广平府无人敢要我,书生无用,只好沦为更夫,好歹混一口饭吃。”
郭雪儿忿忿道:“又是那李福生!”
“做个更夫也能糊口。”刘登财僵涩一笑,说:“好歹也是挣钱一途,我已习惯了。”
看他笑容僵涩无奈,郭雪儿心中一酸,黯然道:“是郭雪儿累了大叔。”
刘登财微笑摇头,说:“郭大小姐不必难过……”
“大叔不要再叫我大小姐了,大叔对郭雪儿恩同再造,就叫我雪儿吧!”
“好,就叫你雪儿。”
“雪儿就住前头客栈,客栈有上好女儿红,大叔要不要去喝两盅?”
刘登财摇摇头:“这两日官府要斩大盗仇良,广平府难免龙蛇混杂。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想多转几圈。”
“要斩仇良?”郭雪儿怒火暴射,喃喃道:“没那么便宜,我郭雪儿不会与他干休!”
天色朦胧一片,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人你推我挤,已将刑场围集得密密麻麻,远远望去,像成千上万的蚂蚁粘在糯米糕上,看来哧人极了。不惟如此,人潮仍不断涌来,把刑场挤得更加拥塞,每个人虽有些站立不稳,翻身转侧都嫌困难,可是仍精神奕奕,耐心引头而盼。
盼了好半晌,忽闻远处蹄声踢踏,众百姓一阵骚动,只见前头通卫大道尘沙飞扬,群马在朦胧曙色和滚滚黄尘中疾奔而来。
马蹄渐过,这才渐渐看清来人。为首者乃广平府总捕头白云飞,他着一身灰色公服,腰间佩刀,沉稳镇定高踞马上。追随他后头约有四十名捕快,一人一骑,每人或佩刀带剑,或枪斧钺钩叉等。为了处决横行十余载的大盗仇良,不只广平府衙倾巢而出,连近在咫尺的永年县衙也奉命支援。
众捕快随白云飞抵达刑场,立刻展开严密戒备。过了片刻,人群又喧腾起来,原来一乘大轿缓缓而来,众人皆交头接耳。前头开道的高喊:“知府大人到——”
向来只有死犯先至刑场候斩,此刻身为监斩官的知府大人先到,倒令众百姓讶每个人都瞪大眼睛,疑惑凝望。
李福生甫抵刑场,放眼四看,看人密密麻麻,不觉眉心一皱,问道“总捕头何在?”
白云飞匆匆赶来,李福生一指四周,忧心重重道:“云飞,处决大盗非同小可,若有闪失,你我都担待不起。”
围观群中,有一女子,约廿余岁,长相娇美,胭脂粉黛香气袭人,珠翠耳环晶晶亮亮,衣衫也鲜艳夺目,甚是引人侧目。有人发现她,便频频指指点点:“看风仙阁的小艳红!”
“小艳红有什么好看?”其中一人嘀咕道:“今儿个看大盗仇良的戏,一个娘儿什么稀罕。”
“不稀罕?谁说不稀罕?”发现小艳红的不服气道:“你知道小艳红是谁?”
“我管他娘是谁?看她那骚样子,就不是好货!”
“我老实与你说——”声音压低,神秘兮兮:“那小骚货就是仇良的小姘头!”
“什么?”有人尖叫起来。
刑场之内,白云飞快步行至中心,环视众百姓一眼,众百姓不知他要做什么,全都安静睁大眼,凝神以待。
白云飞朗声道:“知府大人有令,第一,为防余党劫囚仇良不作例行游街示众;第二,为防刑场有变,围观百姓,退出三丈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