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 - [荻宜]

女侠燕单飞(下) [4]

  一阵骚动和叹息后,众捕快奔出,喝令道:“退出去!保持肃静!”

  通衢大道那端,车轮滚滚由远而近,二十余骑分列两旁守护。那滚滚而进的正是囚车。囚车之内果然有囚犯,围观的百姓低叫:“仇良来了!”

  仇良住过的牢房,空空荡荡,静悄无声,不惟栅栏之中无人,连牢卒都不见了影儿。

  王松捧了酒壶和酒盅悄悄潜入牢房。甫一进门,王松探头探脑,里里外外瞧了瞧,这才清清喉咙低叫:“你可以出来了。”

  静默半响,一人影闪出,那人穿牢卒公服,头上小帽拉低,王松凝望半响,问:“可是仇爷?”

  “正是仇良!”那人简短道:“你莫非来领我出去?”

  “不错!”

  “好!你带路!”说着,跨大步往外走。

  “仇爷且慢!”

  仇良一愣,冷冷道:“莫非大人已改变心意?”虎头大刀倏即架王松脖子上。

  王松急道:“仇爷误会了,快放开我!”

  “谅你不敢耍花样!”仇良松了手,冷笑道:“说!为何拦我?”

  看仇良怒容满面,王松忙陪笑道:“说来也是夫人一番美意,夫人为给您去去霉气,特备陈年醇酒,请仇爷享用!”

  仇良闻言一怔,随即咧唇而笑:“原来如此,快倒酒!”

  王松应“是”,托盘往地上一放,抓起酒壶,注了一盅酒,送与仇良。

  仇良鼻尖凑近闻了闻,酒香醇美,果然上品,不觉喜笑眉开,正要一口饮尽,忽然停住,狐疑盯住王松:“这第一盅酒,你把它饮了吧!”

  王松一怔:“刀爷莫非怀疑这盅酒?”用鼻子嗅了嗅,眯着眼笑:“夫人美意,特将陈年醇酒送与仇爷驱去霉气,仇爷竟误会……。好吧!我就饮与你看!”接过酒盅,将之一饮而尽。

  看仇良眼中狐疑消失,王松堆起笑脸:“我再与仇爷斟酒。”

  仇良点点头,盯住王松:“兄弟大名?”

  “我叫王松。”把斟满的酒盅递过去。

  仇良并不接酒盅,却说:“酒壶给我。”

  王松甚是纳闷,仇良一把抢过酒壶,指指王松手中酒盅,又高举手边酒壶说:“王兄干了盅,我仇良干了这壶!”

  “好!”王松释然而笑,高举酒盅,说:“我先干为敬!”一口饮下,将那酒盅亮与仇良看:“仇爷千万记住,五日之内解决郭雪儿,然后远走高飞,我们大人夫人费尽一番苦心才让仇爷免去一死,仇爷可别幸负大人夫人一番美意。”

  “这是自然!”仇良对着壶嘴,咕噜咕噜将酒大口灌下。

  “仇爷将酒饮尽,便请动身,我们夫人还备了两百两银子,给仇爷作盘缠。”

  那仇良一瞪眼:“两百两银子?”不禁发出一串哈哈大笑。

  “嘘!”王松慌忙竖起食指,示意噤声。

  等仇良笑声歇止,王松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仇爷莫非嫌盘缠太少?”

  “仇良要银子如探囊取物,两百两银子就赏与王兄吧!”

  王松霎时又惊又喜,却又故意推辞道:“仇爷赏赐不敢受,夫人要知道不剥了皮才怪!”

  仇良骂道:“大男人婆婆妈妈,老子最恨,收下吧!”

  “恭敬不如从命!”王松眉开眼笑,随又正色道:“只是仇爷千万记住,别再犯案。”

  仇良斜瞄王松一眼,万般不耐道:“我答应不在广平府犯案就是了!”

  “仇爷千万小心,不可暴露身份,这会儿刑场已有千人围观,假仇爷就要正法了。”

  仇良微微一笑:“大人夫人真是高明,只是替身何人?他被送往刑场,难道不叫不闹,任由摆布吗?”

  “他叫钱阿木,饮了一夜断头酒,早已烂醉如泥,这会儿恐怕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一切任由摆布。”

  “醉死梦死!倒是死得痛快!”

  囚车渐近刑场,死囚“仇良”在颠簸中逐渐清醒,此人乃木匠钱阿木,他本是一个寻常百姓,五花大绑已折腾他浑身痛楚,头上大枷更令他抬不起头来,他脖子已麻木得失去知觉,一路上只发出低低的、有气无力的呻吟。

  那一夜他在泰安客栈饮酒,醺然中有人拍他肩膀,原来是广平府李知府的护院陈吉,陈吉压低声音说:“李知府府邸有活儿,你做不做?”

  他受宠若惊,立刻点点头。

  “是间隐秘的密室,要做几面隐蔽壁柜,不想让外人知道,趁着现在夜深去瞧瞧,看看活儿该怎么做?”

  他不疑有诈,也不敢推辞,陈吉低声告诉他:“马车外边等,你稍待就来。”他坐在幽暗马车内,跟着到了府邸,陈吉、王松劝酒,钱阿木一杯杯灌下,不觉醉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他醒来,陈吉、王松拿来简单图表,说是昨夜边饮边谈绘下的。这密室知府大人准备放些珍贵古董,得慎重些才是。

  钱阿木惦记家中老母妻儿,便问:“这会儿什么时候?”

  陈吉顺口就:“已经黄昏。”

  钱阿木大吃一惊,酒后沉睡,怎地竟睡了一日一夜?怕家中老母、妻儿担心,他起身道:“小的真是糊涂,一夜未归,理当回家将行踪告知家人。”

  王松、陈吉哈哈大笑,王松随即道:“放心好了,陈兄看你沉睡,怕你家人耽心,已派人到你家说了。”

  三人又琢磨好一阵,有了定案,决定次日开始做活。

  钱阿木欲告辞,陈吉、王松留他,说是已备下酒菜,吃过晚膳再走吧!

  餐桌之上,酒菜丰盛摆满一桌。酒,香醇好味;菜,精烩细烹。钱阿木年过三十,从没饮过如此醇美佳酿,亦从未尝过如此山珍海味。醉醺醺中,钱阿木心满意中发出醉言醉语:“听说死囚的断头酒最为丰盛,依我看这酒菜比断头酒还要丰盛多了。”说罢呵呵大笑。

  陈吉、王松一惊,随即相失笑。

  等他酒意渐去,才发觉自己全身上下被五花大绑,头上戴枷,他浑身发软,喉咙发痛。想挣扎,毫无力气;想叫喊,发不出声音。他像一个活死人,只有模糊意识,竟是动弹不得,作声不得。

  刑场之内,正是剑拔驽张局面,身为总捕头的白云飞不断眼睃四面,耳听八方。当囚车将要进入囚场,忽有一匹骏马从小径快速迤逦奔来。马头勒住,下来一人,白云飞一看,竟是护院陈吉,陈吉气喘急急,面容泛白,直奔李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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