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武林新盟主 [1]
风徐徐,旗猎猎。
金色夕阳下,仰天坪,顿然陷入一片狂潮飞浪之中,冲激,沸扬,欢呼如雷,久久不绝。
“天罡旗!”
“天罡旗!”
“千面侠,我们的盟主……”
任欢呼震天,却始终未听有人提出要求,要执旗人显示本来面目,人人明白,千面侠,易容之术千变万化,如今就是揭下那张人皮面具,也无人敢予断定,眼前所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千面侠真人真身。
足资认取的还是一面天罡旗!
这面与三十六颗金星,象征着天罡三十六式的天罡旗,以往每次出现都是在各式不同身份的人物手中,它传播了主人的英名,同样地,主人的真面目,也一直为它所遮掩着。
它,比任何武林人的随身信物更能说明,它的出现,就是主人的亲自光临。
礼钟悠悠而起。
腾喧逐渐平息。
这期间,一直在呆呆地望着的上官印,讶然而惑然。
而后者,自目光接受到那面玄黄色的三角旗,人就一直一动不动地木立着,两眼发直,如醉如痴。
金剑丹凤惊疑不定地注视着这对义兄妹,数度欲言又止。
霍地一声,旗卷光收。
七响礼钟,适时敲毕。
入定钟止,全场立即沉寂下来。
身后首剑轻轻一咳,金剑丹凤,蓦然警觉,忙收敛心神,含着嫣然笑意,缓缓抬脸,面对全场,从容愉声致词道:“从今而后,天罡旗所至之处,天下武林,均应一体仰遵。”
“众所周知,终南上官大侠,名列十二奇绝,天罡三十六式,式式通玄,冠绝今古大侠之武德风范,尤为吾人素所景仰。”
“本届盟主,得人空前,愿我同道,于今后十年内,和衷共济,共体天心。”
“下一届武会,将于十年后的今天,举行于终南,届时依例,将由上官大侠本人亲自出面主持……”
金剑丹凤循例说至此处,念及下文的“非有昭彰之特殊变故,如期前退隐或坐化等,不得委由他人”时,不禁悚然一震,倏而住口。
上官印头一低,热泪滚滚而下。
金剑丹凤扫瞥之下,黯然收回视线,默默望着案头上十指指尖,停了好半晌,这才沉重地,缓缓抬起脸来,低低接道:“第五届大会,至此结束。”
丹凤的端凝神色,却被人们误看做一种主盟者,于礼成前应有的严肃,因此,语音甫竟,热烈的掌声立即随之而起。
被掌声从迷惘中唤醒的上官英,手一伸,方将上官印一只手抓住,要说的话还没出口,凤目一滚,忽然失声道:“怎么啦,你?”
上官印听如不闻,泪光闪闪的两只眼睛,这时正呆呆地直视着场中,有如梦呓般,不住地喃喃自语道:”“就是这面旗子,就是这面旗子……”
上官英急急转脸望去,她见上官印凝眸处,正是青衣人刚才昂立扬旗的地方,但此刻,却已是一片空地。
原来青衣人容得金剑丹凤将话说完,朝黯然神伤的上官印,似甚不解地皱皱眉头,稍稍犹豫了一下,立即飘然走去广场中心,扬臂旋身,含着傲然笑意,在向四下欢呼人众表示答谢。
上官英匆匆打量了一眼,忙转过身来,跺足道:“你认不出他来,尚有可说,要说他也认你不出,岂不笑话?你看,他自始至终没跟你打招呼,你不快点追上去,却在这儿旗子旗子的,难道武林还会有两面天罡旗不成?”
金剑丹凤微微一怔,暗忖道:“她还不知道?”
上官印目注青衣人背影,一声冷哼,英俊的面庞上,顿然浮起一层寒霜,星目中同时闪射出两股,有如火焰般,吞吐伸缩不定的异样光芒。
上官英吃惊地道:“你,你恨他?”
上官印冷冷一哼道:“恨他?嘿!我愿能为他建一座长生禄位,否则,我就要他死!”
上官英瞠目低呼道:“你,你疯了么?”
上官印霍然地转过来道:“你以为他是谁?”
上官英意外得几乎跳起来道:“什么?他不是义父?”
上官印双目一合,仰脸硬生逼住两颗夺眶泪珠,上官英迫不及待地,拉起他手臂往外便拖,一面恨声抱怨道:“那你为什么一直忍到现在?”
义兄妹身形甫动,丹凤秋波微剪,突然促声拦阻道:“且慢,下面要有是非了!”
原来代表豪杰行辕方面的那位蓝衣妇人,自失手被青衣人摘去面纱后,也和上官印一样,有如木偶般楞在当地,身躯始终没有移动过分毫。
直到这时候,当青衣人谢场完毕,返声欲待离去之际,才似大梦初醒般,脚下一错,飘然拦向青衣人身前,手一指,颤声问道:“你,你,你说你是谁?”
青衣人侧目冷冷一笑,反问道:“耳朵有毛病,还是眼睛有毛病?难道以前连天罡旗都没见过么?”
蓝衣妇人呆得一呆,忽然以袖掩面,饮泣着低声道:“云鹏,你……你……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青衣人变幻不定的眼神,于刹那间转换了好几种奇怪而微妙的情感,最后忽然淡淡一笑,以一种似柔和,又似讽刺的声调,安详地注目说道:“依了你,我应该怎么说才好?”
被变态疾情,将声调中讽刺意味滤清,而只听进去柔和部分的蓝衣妇人,不由得既意外,又惊喜地猛然一抬脸,迷离泪眼中,迸射了一片激动的采华,唇角翕搐着,好半晌,这才重又低下头去,幽怨地低低说道:“奴身不止一次说,为了你,那怕死……十多年了……你成家了,听说还生了个可爱的宝宝……你知道的,我还指望什么……十多年了,到处找你,也不过是再见你一面,解释一下当年那段误会。”
青衣人轻轻一咳,忽然插口道:“那是一段误会吗?”
蓝衣妇人连忙接下去道:“人是奴杀的,如何错得了?”
青衣人微微一怔,勉力咽下一声涌至喉头的轻哦,顿了顿,方始回复原先镇定,淡淡地道:“那尸首呢?”
蓝衣妇人唉了一声道:“又是老问题!”
青衣人眸珠一滚,轻咳着道:“不该再提吗?”
蓝衣妇人幽怨地道:“谁说不该再提,要不是为了这问题,我们之间又那会变得今天这般有如仇人似的水火不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