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掌碎铜铃 [6]
诸小侠略事收拾,配带各人的宝剑革囊,由熊玉仪领路,又复穿窗而出。
忽闻“啪”的一响,大树上已折了一枝树枝,熊玉仪正待喝问,麟儿笑道:
“那是自己人,这几位前辈的功力真高,仪姊姊进入此间,他们已经觉察了,真看是敌人,说不定老早把你截回去了。”
林子里传来一声轻笑,有一苍劲口吻的人发话道:
“半夜三更,还不好好调息,救人作什么?人家早去峨嵋求救去了,治好了人,也无人对你们心存感激,还说不定受伤者几句抢白,这又何苦呢?”
另一人接口笑道:
“他们还不是顾及朋友间的情分,熊侄女师徒为人守正不阿,冲着她们两人把人救转也好,峨嵋派如真不讲理,武林中自然从此多事,我们只好放手与他们周旋一番。道兄,你道是不?”
一问一答,那语声也愈离愈远。
龙女笑道:
“这两位大约一是仟峰师伯,另一位应是奇叔,不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两位前辈的眼中,就是仪姊们的行动,这两位前辈也都了如指掌,看情形,大约觉净和尚已赴峨嵋求救去了。”
他们穿过了一片林子,已到了峰顶南边,玉仪飞身先下,峰顶离落脚之处,少说也有二十余丈高,虽说玉仪功夫不弱,但也带着轻微的响声,麟儿等人跟着飘身疾落,除玉英脚带微响外,其余诸人直如秋风飘落叶,听不到半点声息。
此处尚系峰的上方,地势极为陡峻,林木削石掩蔽了星光月色,四周只是一片漆黑,若是常人,暗中摸索,走来不免寸步难移。
练武的人多能暗中见物,那情形自有异常人。熊玉仪循着羊肠小径,几弯几转,还越过几处绝岩,才把众人带到一座悬岩之下。
那悬岩从山中凸出,底下却有一个极大的裂口,里面非常宽大,自可容人。武林儿女四处飘荡,走到深山峻岭杳无人迹之处,枝头栖息,洞穴藏身,原是常事。一到洞口,玉仪停身肃客,由麟儿惠元领先,龙女琼娘以及王英玉仪紧随而入,洞里不但宽敞,而且颇为深长,但中部入口,却极为窄狭,仅可容一人出入,大约过了此处就是里层。麟儿正待缓步入内,忽然传来了一阵凄凉感叹之音,道是: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一身烦恼,起自贪婪,无端惹甚事非,害人害己!看来争强好胜,不知要毁了多少武林人物?”稍事停顿,又继续道:
“但退一步地,何处不饶人!”最后两句,语音悠长,字字入耳,明是有为而发。
麟儿平素天真稚气,这种地方却一点也不含糊,忙纵声一笑道:
“童子无知,冒犯尊长,特来请罪,一俟伤者痊愈后,任凭长辈责罚便了。”语音甫落,人已飘然而入,项上紫龙玉佩,光幕业已发出,碧光紫芒照得洞内如同白昼,石凳上摆着两位受伤的人,头如麦斗,颜面如墨,已难分别出五官位置,全身更肿得不成人形,除胸部略具起伏外,看不出有其他半点动静。
赤霞女坐在他们两人中间,她虽是中年妇女,但望之也不过二十余岁的人,这不是她驻颜有术,而是仗着她一身精湛内功,她性喜着红,飞行时如红霞经空,故江湖的人赐以赤霞女的雅号。平常娥眉淡扫,秀丽天成,武林中不知有多少男儿愿拜在她石榴裙下,但她认为这些须眉男子,见了女人都带着三分哈吧狗的气息,不免心存鄙视,故从不稍加词色。其中不免有人认为:
“不怕贞节女,只怕痴心汉”。只要天天缠着她,小心侍候,总有一天,能获得她的芳心,一旦身为入幕之宾,那她还不乖乖就范?不料这种心意,她比男人还懂得清楚,你缠她不睬,再缠,她严词警告,三缠她则出手惩治,割耳去鼻,断手削足,各式方法她都使用。
由于手段太辣,不但那登徒之辈不敢问津桃源,就是方正之士也吓得裹足不前,不敢作求凤之想,于是这朵有刺的玫瑰,只好蓬门深锁,曲径久荒!
她又何尝不知道“一别芳时花渐老,转眼斜阳夕照边”!但大错已成,挽转无术,只有对影自怜,一心一意地课徒为乐,早先那倔强的固执性格,就这样被她磨去了不少,反而变成通情达理起来,放对玉仪这椿事,她不但没有责罚徒儿,反而同情她,即师兄师妹的受伤,她也毫无嗔怪麟儿之意,反觉得他们对这种少年灵秀儿女落井下石,大是不该。
所发出的感叹,不过指点几位少年男女,不可随意用过分的手段对付别人,因为这种奇毒恶物,用来太使人可怕了。
麟儿发话入室,她也点头为礼,含笑答道:
“贤侄言重,这大约又是玉仪多事,深更半夜把你们一起找来,你们对她这种情分,确使我感动非常。”
又把惠元龙女一齐打量,笑道:
“如我所料不差,你们两位,大约一是大悲真人的心爱弟子,一位却是紫阳掌教的掌上明珠了。”随即握着龙女的手,欢逾生平。
略事寒喧,即着手治疗,洞内原有几处清泉,麟儿即将蝻蛇内丹放入泉中,不一会那泉水色作米黄,与平常的淘米水不差什么。
他革囊里原带了一只玉盏,舀了一盏水,将伤者牙关叩开,每人口中灌了半盏后,即笑对赤霞女道:
“丹水入腹后,他们体内所中奇毒,即可逐渐解除,但不知此间是否有什么瓷质的东西没有?”
赤霞女忙道:
“瓷杯我倒有两个,不知是否合用?”忙从囊中把东西掏了出来,还是一对很精致的细瓷茶杯。
麟儿脸含微笑,摇了摇头道:
“这大约是老前辈心爱之物,麟儿如果把它打坏,未免有点对不住人!”
赤霞女正色道:
“瓷杯一对,能值几何?救人要紧!贤侄只管随意动用便了。”
麟儿忙叫龙女琼娘将黑寡妇的身体扳转,又着玉仪用革囊把她胸部垫住,这样头部刚好略向下垂,龙女琼娘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觉相视一笑。
他把瓷杯轻轻敲破,拿着一块碎瓷,在她颈上伤处轻轻一划,立刻划了一道长约一寸的伤口,黑红的血液津津直冒,遂嘱咐龙女琼娘道:
“霞妹用干元内功将伤者体内毒素逼出,凉姊姊可舀丹水将伤口流出的毒液清除,不到半个时辰,即可安然无事了。”
麟儿和陈惠元把觉虚大师也如法炮制了一番,由陈惠元用太乙五灵功将伤者体内藏毒轻轻逼出,麟儿却很安闲地站在一旁,静待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