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堡 - [慕容美]

第二十章 生生死死 [4]

  司徒烈反复思忖之际,笑无常已将双凤那套当初用来对付他笑无常,至今尚不知他笑无常究竟信了没有的鬼话,向七星堡主等人复述了一遍,这时,正作着最后的结论道:“当今武林之中,除了那些以名门正派自居实际上却是虚有其表的人物外,除了你,那几个,谁敢得罪鬼脸婆那根鸠头杖?”

  七星堡主嗯了一声,笑无常嘎声又道:“我老阎就是因为游踪飘忽不定,这才得了个无常雅号,这两个可怜的娃儿,我老阎既无法常年带在身边,就难免没有遭上鬼脸婆毒手的一天,而你老冷的七星堡可就不同了,试问当今黑白两道,除了跟你老冷有着交情或者事先得着你老冷许可,谁敢轻近七星堡一步?”

  这番话,正好搔在七星堡主的麻痒之处。尤其是出诸于笑无常这等人物之口,听来更感心神舒畅和泰。七星堡主那张卫如怪的老脸上,情不自禁地涌出一股自得之色,只见他佯作解嘲地哈哈大笑道:“老阎,别损人了……哈哈,算你老儿会说话,两个女娃儿老夫看样子是留定啦,哈,哈,哈……喂,孩子们,拿大杯来呀!”

  一片欢笑一洋溢于七星大厅!

  只有鬼见愁的眉头,仍紧皱着。

  笑无常脸上的那两道八字形的肉沟,时张时合,他也在凑着众人的兴致,不时发出一二干涩无味,沙沙刺耳,有如雄鸭归巢般的笑声。

  七星堡主有着三分酒意了。

  笑无常有着三分酒意了,七星厅上所有的人都有着三分酒意了!

  片刻之后,笑闹之声逐渐平息下来,依着酒宴常情,这该是宾主们雅兴遗发,开始另一个话题之前,短暂的沉默时刻。七星堡主持杯分别笑望着鬼见愁和笑无常,那意思好似在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开口呀,老儿们,无论谈什么,老夫奉陪!”

  鬼见愁是杯到酒干,既不开口,亦无表情。

  笑无常呢?不知道他是有意抑或无意,他竟于全席上下的注意力随着七星堡主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的这一刹那,怪脸微偏,望向玉面阎罗脸上来了。

  四目相接,玉面阎罗脸色顿又遽变。

  司徒烈心头一震忖道:看样子大概是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

  也许因为司徒烈是个有心人,而又正好坐在笑无常对面的关系,所以,他,司徒烈,看到了一件可能是整座七星大厅中上只他一人看到了的一件事:一丝阴寒如冰,锋利如刀的狞笑,迅如闪电般地,于笑无常脸上,起自眉梢,没于唇角,稍现即逝。

  紧接于狞笑之后,浮现在笑无常脸上的,竟是一种祥和的微笑。

  他不稍一瞬地望着玉面阎罗,望着,笑着,极为祥和可亲地微笑着,玉面阎罗先还似在力持镇定,但于最后,终于崩溃下来了,只见他,脸色由白泛红,红消返白,白里透青、青转惨黄,环变不已。

  时间一久,厅上诸人便都看出有些异样来了。

  七星堡主会错意,第一个皱眉喊道:“喂,老阎,对一个子便辈,你好意思么?”

  你道笑无常怎么样了?嘿,这时候的笑无常,表演得真是精绝万分!

  七星堡主朝他喊话,他连头也没回一下,好像根本没有听得一般。

  只见他又朝玉面阎罗瞥了一眼,两道乱草眉往起一皱,笑容立敛,口中轻嗯着,同时微微低下了头,仿佛正在全神苦思着一件什么事似地。

  现在,除了鬼见愁和再度低下头去的双凤,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了。

  他沉吟着,其余清人则屏息等待着,片刻之后,他基地在一声长哦中仰起了脸,直到目光和厅顶栋梁相接,一条脖子已向后弯到最大限度,这才猛然一拍大腿,放正脸,不断点着头,自语般地大声道:“对,没错,那夜就是老弟你,老夫现在想起来了七星堡主皱眉又道:“喂,老阎,你在弄什么玄虚呀?”

  笑无常这次有反应了,他掉头朝七星堡主耸肩露出一脸苦笑,同时摇了摇头,意思好似在说:“叫老夫怎么个说法好呢?”又像是:“没有什么了不起,事已过了,算了,还提他作甚?”

  玉面阎罗本已成了一片死灰的脸色,微微一活。

  这时,笑无常也不再理七星堡主的一脸狐疑,掉头又朝玉面阎罗轻哼一声,以一种长辈口吻薄责道:“老弟,以后懂点事,你也不小啦”

  玉面阎罗颤声低头答道:“是……是的……老前辈。”

  七星堡主大声又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笑无常淡然一笑,摇摇头道:“没什么,喝酒吧!”

  笑无常笑说着,一面端起自己面前的大杯。玉面阎罗的脸色虽然仍很苍白,但那只是大病初愈后的缺乏血色,远较先前那种黄蜡般的垂死之色要好看多了。司徒烈不禁惊奇地暗忖道:这种结果,真是出人意料之外!这是很显然的,笑无常已将玉面阎罗轻轻地放过去了。

  笑无常在语言之间,异常谨慎,令人听了,直似一个顽皮的大孩子做了一件什么微不足道的顽皮事一样。以笑无常在七星堡主心目中的地位,只要他肯为玉面阎罗继续担待下去,七星堡主纵然疑团难释,又凭什么去定爱徒罪名呢?

  退而言之,就算七星堡主由于本身在武林中的身分地位,非要查究个水落石出不可,笑无常随便捏造一个事实,还不是一样应付过去?

  譬如说,他尽可以谎称那一夜玉面阎罗因细故而杀了一名六派中人,被他无意中见到了。当时他因辈分关系,懒得多管闲事,于今他忽然想起了那个杀人的就是玉面阎罗,觉得故人之徒,年纪轻轻,不该如此心狠手辣,是以旧事重提,教训一番。

  在笑无常,这样说,极为自然,而玉面阎罗方面,却绝无受责可能,七星堡主听了,来一个抚须大笑赞一声不愧我徒,倒头嘉奖一番也说不定呢!

  所以说,玉面阎罗的生死,此刻完全操纵在笑无常的手上,而照刚才的情形看来,笑无常实已无意再使什么报复手段了。

  司徒烈不禁重复忖道:这种结果,真是出人意外太出人意外了。

  司徒烈的第二个设想没有错,七星堡主并未放弃对这件事的追究,他勉强陪笑无常干了一杯,忍不住又问道:“老阎。你该知道他是老夫的徒弟,你得说说清楚!”

  笑无常好似颇感意外地一怔,随后反问道:“嗯?说什么说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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