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山 [4]
记录的警察忽然用灵波笔的笔头敲了敲桌子。
怎么了?我问。她不搭理我,低声说:“继续。”
可我继续不了,我哭了。
警察默然。她忽然叹了口气,说:“就是这些了?你昨天报警时做过笔录,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我摇摇头。
“那你先回去吧,近期不得离开中心城。有情况我再联系你。”她说。
我支起身子就要离开时,忽然想起了门口的车子。“那个张离也在这里吧?你们应该立刻**他!他就是凶手。除了他没有别人!”
这时我看到你从门口走过,我一阵风似地扑出去,狠狠抓住你,像最原始的动物那样撕咬你。“你害死了思凡!你害死了思凡!”
也许意识最深处我并不确信这一点。倘使如我一直以来的推想,你用地位和金钱诱惑她,她为财富和名望攀附你,那么你们中间又什么必然的矛盾,让你不得不杀害她呢?
但是此时此刻,我需要宣泄自己的悲伤。
“我没有。”你哀伤而沉静地说。“我到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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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只长长的黑色的口袋,张离心中一阵发紧。
“您真的确定要看吗?”梅拉警官问。
张离点点头。
袋口被缓缓拉开,露出了思凡的面孔。
由于内出血导致毛细血管破裂,那是一张赤红的脸。绝不美丽,绝不安详。梅拉看到了张离眼中的震惊,她忽然有点后悔让他看思凡的遗容。
“好了。”她正要拉上口袋,张离却已抢先一步,伸手扣住拉链环继续向下扯。
“不!您不需要看到……”
张离的手停住了。“不见了……”
“什么?”
张离松手放开拉链环,袋口被拉开到思凡的颈部。“不见了……”他喃喃。
“什么不见了?”
“一个很特别的装饰品。”张离抬起头,“印象中她永远都戴着那个小玩意儿。”
“有很多种可能性。”梅拉警官谨慎地说。或者在陆思凡坠落的时候它掉到了别的地方,黑谷可不是一个容易清理的现场。又或者,她已经交给朱志航了。但这依然是个有价值的线索。
“有照片吗?”她问。
“思凡在公司里拍过集体照。”
“那好,如果她一直戴着您说的那个装饰品,放大照片后应该就能看清。”
“请帮我拉上拉链。”他低声说,用自己的左手握住微微发颤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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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凡的案件最后通过了非常手段才得以解决。涉案嫌疑人之一张离提请对他当日的灵波记录进行细化分析,以证明自己清白。
“灵波记录细化分析”其实是一项尚未公开的科研项目,由国家最高安全部门指定的科研机构进行研发,可以将个人与国家取得的所有灵波记录进行具体分析。但由于这种分析方法可能侵犯个人隐私,引发社会舆论的反对,因此研究一直在半秘密状态进行,只有相关行业的人略知一二。
由于张离的身份特殊,警方经过慎重考虑,向他提出了这个建议。张离接受了。
根据细化分析的结果,张离的座车在当夜23点到23点40分驶离车库;23点到23点15分的行驶期间(上蓝山的路程)产生的灵波能与23点25分到23点40分(回家路程)产生的灵波能基本一致,由此可知,上山与下山时,车内承载的人员人数一致。而在张离在山顶区域寻找陆思凡的时间段内,他的灵波记录未产生异常波动(有一般奔跑产生的正常值,而没有搏斗的迹象)。
同时,根据张离所述,当时山顶区已经空无一人。而调出山顶区该时段的地面灵波层产生的灵波记录,确实只有一人行走跑动时产生的些微能量,由此可知他没有撒谎,可以洗清嫌疑。
为了及早侦破案件,警方抽调了从22点30分到11点15分,蓝山山顶区域的地面灵波层能量记录,发现23点05分时有异常波动。当时山顶区域应该有两人活动,后集中在观景台区域内,而人体重力对地面灵波层产生的压力却瞬间减少,几乎减半——这个时间,应该就是陆思凡坠落的时间;而和她同时在观景台上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之后的侦破工作非常顺利。警方很快锁定了嫌疑人。
有个流浪者常年露宿在蓝山山顶,却在案发后突然失踪。他们在两天后找到了他。流浪者不承认犯下谋杀罪行,只说是误杀,但从受害人胸前抢夺下来的白色口笛成为重要的反证。法院判决他谋杀罪名成立,依法当判处死刑,或参加犯人实验改造计划,并流放地球工厂服二十年劳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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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想不明白。思凡为什么会把朱志航约上蓝山。”你说,“也许你能告诉我。那个姓朱的,我既不想见他,也没有兴趣和他说话。”
我“格格”笑出声来。“于是你把我当成代替品,因为我拥有那段感情的记忆?”
“我知道这样做并不很合规矩。”你的神情有点不自在。
“你们不是把它当成对我的刑罚吗?”我冷笑,“多么仁慈的刑罚。”
“但你又做过什么!”你的眼神瞬间冰冷,“她是那么年轻……”
那一瞬间,我被搅成一锅粥的记忆之海里泛起泡沫,我想起那个女孩子来。这到底是我的记忆,还是那个朱志航的记忆?
那个蹲在地上哀哀哭泣的女孩子,冲着远处绝情的背影呼喊。影子消失了,她还在哭。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站起身,坐在观景台的位子上,她好像在等什么。她等了又等,那个等待的人却还是没有回来。于是她终于起身,缓缓走进观景台下五十多米处的灵波电话亭。我听见亭子里灵波踏脚器“吱呀吱呀”地叫唤起来,应该是她在踏脚发电,打出灵波电话。
离开电话亭后她又回到观景台,背靠柱子,面朝中心城的方向半坐半躺,口边吹奏一个奇妙的小东西。那声音啊,比我听过的任何音乐都轻灵玄妙。让人想做梦,又像是可以穿过夜空,飞去一个遥远的地方。
时间已经很晚了,连最后一班公车都赶不上了。而这个世界上的私人汽车又那么稀罕,我想这女孩子今晚是不打算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