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5]
小黑望了望地上的彭烈,又望了望仍半倚半坐在破椅子上的姜东流,摇摇头,皱眉苦笑:“大姑娘出嫁这种陪着死人对灯闷坐的事,我小黑可是生平第一遭儿,滋味儿真不好受。”
其实,何止他生平首次。这种事,诸葛灵跟小虎又何尝碰上过?没法子,归根究底,一句话儿,他们如此不避艰苦,是为了古姨。
为了那位薄命可怜的古姨,三小就是头顶着刀子,再苦、再险的事儿,也一概昂然以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为古姨,也就等于为三叔;这是一份感人至深、纯真无比的感情。三小自己也说不上来,他们为什么同情古姨、喜欢古姨,要说,那该归诸古今无人能解的一个“缘”字。
当然,这位绝代红粉古兰,也有她值得同情、喜欢,使人情不自禁会给予维护之处。
诸葛灵皱了皱眉头,那不为别的,是小黑喋喋不休。
小黑,他有说辞,而且这说辞使得诸葛灵无词以对。
他说:“小灵,你是怎么了?当年诸葛武侯以空城计诱司马懿之时,城门口不也有两个打扫街道的老兵么?想想看,屋子里既亮着灯当然要说话的。”
这话,想必有他的道理,诸葛灵莫可奈何只有任他一个人嘀咕去。
夜很静,峰顶林内的夜更静。
静得连一片树叶响动的声音都听不到。
那是因为今夜没有风。
没有风的夜晚,都特别沉闷。
今夜,更沉闷得令人窒息。
夜,就在沉闷之中,静静地消逝过去。
茅屋外,始终没有一点风吹草动,没有一个人影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
是二鬼身死的消息已然泄漏?
是幽冥教徒不知二鬼藏身此处?
是知道还没有赶到?
这诸多疑问,一直在三小脑中盘旋。
尤其是小黑,他简直是难受极了,本来十拿九稳的计儿竟落了空,失了效,这委实是令人费解。
若是二鬼身死消息外泄,那原因只有一个“古家堡”
三家堂主中,有人传出了这项消息。
这,似乎又不可能。
那么是后头诸多原因之一?
这,一时也无法肯定。
小黑摊摊手,耸耸肩,站了起来,望了望桌上即将油枯的灯,目光移注诸葛灵,一声自嘲苦笑,说道:“想出的计儿落了空,我小黑这也是生子第一遭,这个跟头栽得不轻,够面子的,走吧,别耗了。”
诸葛灵跟小虎望了望他,都没开口,跟着站起。
自己兄弟,谁摸清谁的脾气。小黑好强,心理已经够难受的了,怎好再在这节骨眼儿上说什么。
熄了灯,出了门,顺手带上两扇柴扉。
走了,走得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三小身影已逝,茅屋里,只留下两具尸体。
可是,尸体竟突然地动起来了,那是大鬼彭烈。
彭烈一对牛眼略一眨动,轻轻地翻身站起,伸手取下“太阳穴”上那根细如牛毛的针儿,一弹坠地。
然后,走向穴道被制、半倚半坐着的四鬼姜东流,伸出两指,正要扯下姜东流‘太阳穴’上的那根针儿。
但是,手至半途,忽地收回,翻身躺回原处,一动不动。
彭烈死而复活,这,已经够怪展令人震惊、够令人诧异的了;而,他突又翻身躺倒,一动不动,又是怎么回事呢!
听!
看!
一阵极其轻微的衣袂飘风声,由远而近,及门而止。
两扇柴扉,吱呀声中,缓缓向内打开。
门口,薄薄曙色里,冷然站立着一个黑衣蒙面人。
彭烈面内而卧,无法知道来人是谁,仍是寂然不动。
然而,站在门口的黑衣蒙面人却似一切了然。
他阴阴一笑,冷冷说道:“彭老大,起来吧,我来了,你还装死么?”
闻声,彭烈身形一震,霍地跃起,恭谨躬身。
黑衣蒙面人冷然挥手,道:“先解开姜东流的穴道再说。”
彭烈应了一声是,走过去,伸手先扯下姜东流“太阳穴”上针儿,然后一掌拍向姜东流的后脑。
可又怪了,姜东流依旧状如酣睡不醒。
彭烈一愣,刚要二次出手。
黑在蒙面人冷哼一声,道:“这是‘抱璞山庄’独门手法,你解它不开的,退后!”
彭烈脸胀得通红,低头退后一步。
黑衣蒙面人目光阴森深注,抬手一掌,虚空拍向姜东流左胸,不含糊;无奈,姜东流令人下不了台,兀自不醒。
够光采,可惜看不见他的面貌,否则他脸上表情一定很好看,好看得笔墨难以形容。
彭烈可没敢说话,更不敢笑。
黑衣蒙面人目中寒芒电闪,抬手就要拍出第二掌。
但倏又放落,森寒目光移注彭烈,道:“洗不管他,等会儿再说。彭老大,你可知帝君为何忽发慈悲,改传二道令谕,留下你们两条性命么?”
彭烈低头恭谨答道:“彭烈冒昧。”
黑衣蒙面人道:“在我面前少来这一套,知道就快说。”
彭烈头垂得更低。“不敢,彭烈的确不知。”
“好。”黑衣蒙面人阴阴一笑,道:“稍时我会告诉你,现在,先答我一句话,你可记得教规第十六条?”
彭烈机伶一颤,道:“不敢或忘。”
黑衣蒙面人点头说道:“你且说说看。”
彭烈应声说道:“尽犯教规任何一条,株连家族,严惩不贷。”
黑衣蒙面人将头连点,嘿嘿笑道:“难得你记性不错,秦无常可有亲人?”
彭烈道:“没有。”
黑衣蒙面人道:“金兰兄弟,情同手足,义共生死,算不算得亲人?”
彭烈不敢不答,道:“算得。”
“你明白那就好。”黑衣蒙面人道:“这世上,该是你彭老大、姜老四跟他最近了…
…”
话声忽转冰冷、严峻,接道:“秦无常行事不够谨慎,险坏帝君大事,触犯教规,按第十六条论处,你认为该株连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