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8]
畏难怕死,这可以瞒过任何人,但却瞒不过自己,他二人自己明白,这事难比登天,成功机会渺茫。
无如,不领谕遵命,行么?
也就在这夜色深沉的三更时分人声俱寂,“古家堡”中一片黝黑。
只有一处灯光闪烁摇曳。
那是古兰所居的那座小楼。
灯光透自楼头香闺。
香闺里暗香浮动,玉枕纱帐,半夜凉意重。
既然灯火未熄,香闺中的人儿便该还没睡。
不错。人儿没睡,正倚椅对灯,品愁,独坐。
古兰,一袭黑纱晚装,轻裹无限美好的娇躯,呆呆地,望着桌上那盏琉璃灯出神。
仍是那袭黑纱晚装,似乎说明她喜欢黑色。
黑色,给予人的,是忧郁、阴沉……
这莫非象征着这位绝代红粉的命运?
是耶?非耶?望之,总令人难禁叹息,鼻酸欲泪……要问什么,恐怕无人能说出所以然。
有可能是受了感染,一个“愁”字的感染。
冰肌玉骨,凝脂雪白,冷若冰霜。
配上那袭黑纱晚装,直令人……唉!
案头笔架上架着一枝德墨狼毫。
水晶纸镇下,压着几张素笺。
素笺上,娟秀字迹行行,墨渍未干。
这么晚不睡,她写了些什么?
看,她微抬皓腕,轻伸二指,拈起了一张素笺。
听,一缕令人心碎的幽幽清音划破小楼寂静:“谢了茶靡春烟体,无多花片子,缀枝头。
庭槐影碎被风操。
声尚带娇羞。
独自倚妆楼,不如归去下帘约,心儿小,难载许多愁。“一怀愁绪,凄楚哀怨。
这是吴叔姬的“小重山”。
她,又拈起了另一张素笺。
“世情薄人情恶,晚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料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一般地一怀愁绪,凄楚哀怨。
这是唐蕙仙和陆游的“钗头风”。
余音索绕,历久不绝。
她,接着又拿起了第三张素笺。
但,樱桃未破,檀口尚未启开一缕淡淡红影成线,自楼外射入香闺。
成线红影似非暗器,它未直袭古兰,只由古兰背后掠过,落向屋角里;屋角,灯光难及,较为黑暗。
这成线红影极轻、极快,不带一丝破风之声。
古兰,她整个人儿浸沉于愁思之中,根本没有发觉。
红影落地处,袅袅升起一股极淡的粉红轻烟,随即弥漫香闺。
轻烟,起自暗隅,如非有心,竭尽目力,绝难看出。
其味似兰麝,一如小楼金猊中散发之幽香。
自然,古兰更难发觉。
古兰,她拿着素笺,樱口半张,随又闭上。
跟着,两道黛眉微微皱起,冷冰娇靥上突然泛起一片红晕,她似乎微微愣了一愣,玉指一松,素笺滑落。
转瞬间,红晕消褪,那一双清澈目光刚移上孤灯。
蓦地,褪去的红晕猛又泛起,较适才更盛。
这回,泛起的红晕未再退去,反之,越来越红。
她本蛾眉轻扫,从不施脂粉。
如今,却似胭脂浓抹,酒意八分。
原来清澈的美目,刹那间变得水汪汪的,目光,也显得炙热得直能熔金销钢。
冷若冰霜的娇靥,更显得娇艳欲滴,意态动人。
古兰,本就美,如今,她是更美了。
而,以前的美,是高洁妇静的,如今的美,却洋溢着一种媚意、荡气。
这种怪异现象,是她解事以来从未有过的。
那么,这是为何?
墓地,她明白了,可惜,明白得太晚了。
她挣扎欲起,无奈力不从心。
她张口欲呼,却叫不出半点声音。
一丝鲜血,顺着唇角流下,那是她咬破了香唇。
一双柔美,扣上了桌沿,扣得紧紧地,吱吱作响,木屑粉坠,尖尖十指深陷木中而不自知。
突然,灯光微黯,一阵摇晃。
小楼中,香闺里,多了一个人。
那是个白面无须、目含淫邪的蓝衫文土。
古兰,仍然坐在那儿,痛苦挣扎,未采任何行动。
那,蓝衫文主,却嘴角噙着一丝诡异得意的笑意,手中折扇轻轻绕动,一步一步地向古兰走近。
至肩后而止,古兰仍然未被惊动,难道她没有发觉?
不可能,凭她的功力,她早应发觉了。
只是,身受无边痛苦,全力撑持,发觉了又能如何?
蓝衫文士眉梢微挑,折扇抬起,指向孤灯。
适时,一声激怒清叱响自楼外夜空。
一条淡青人影疾惊人楼,出手如电,直袭蓝衫文士。
蓝衫文士面上陡现惊恐色,开口欲呼,闪身欲躲。
无奈,淡青人影出手太快,一指点上“命门穴”,蓝衫文士未及哼出一声,便应指倒地,寂然不动。
香闺里,大爷“冷面玉龙”宫寒冰眉挑煞气,目射威棱,昂然而立。
目光,由地上蓝衫文士尸体,移注古兰。
忽地,煞气消褪,威棱收敛,面上、目中,代之而起的,是一片令人难以言喻之情,难以捉摸之色。
古兰,显然是更痛苦了!因为,她已经断断续续的发出轻微的呻吟,大师兄的及时救援,她仍似茫然无觉。
宫寒冰右掌一抬,孤灯倏然而灭。
顿时,小楼中一片黑暗……
就在这时,又有一条人影扑进小楼。
小楼内,响起一声轻呼,一声轻震,那刚进小楼的人影又复飞射而出,身化长虹,闪没入夜空。
看背影,无限细纤美好,胁下,还挟着一个人。
这不知又是谁?
这条人影方没于茫茫夜空里,庭院中,人影闪动,其疾若电,一前一后,一白一黑,两个人直向小楼扑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