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赤发太岁 [2]
褚良骥哈哈大笑,把他从地上拉起道:“为师姓褚,上良下骥,乃兖州人,江湖中因为师每以干尸人头为记,而且杀人太多,就送了为师一个绰号,叫做干尸魔君,你小子可要谨记了。”
秦玉应了,褚良骥这才摇了他的手,说:“现在为师就领你返山,再迟你体内药力一发,就要来不及了。”
秦玉问:“师父,你老人家住在哪里呢?”
褚良骥敞声笑道:“心肝盈盆血盈樽,白骨为屋皮为门,吕梁山中风光好,骷髅峰顶隐魔君。”
吟罢,又是一声震天长啸,那啸音激荡四野,树上积雪,纷纷下坠,干尸魔君褚良骥一手提了革囊,一手携了秦玉,纵身凌空,拔起七丈以上,快若流星一般,直落向小五台山绝顶之下,亮晶晶的雪地上,映着两点细小的黑影,仅只那么迅捷地闪晃了几次,刹那间就已消失在层峦群山之中,雪地上还是平坦光滑的,连一丝稀微的足迹也没有留下来。
夜风呼号,一阵紧似一阵,大地轮转,万物将苏,这世界寂静得可怕,也衬托出暴风雨将要来临以前,那份可惊可畏的沉默。
人们都卷卧在甜梦中,武林中在传言,也不过仅仅知道干尸魔君褚良骥在小五台山绝顶水潭边,为了手夺天残上人遗宝,连败三大门派高手,但谁会知道另一个远比褚良骥更为辣手难缠的鬼头,又已在培养成长之中呢。
韶光易逝,岁月如矢,十年,这不算太短的时间,在弹指之间已经无踪无迹的过去。
冀境重镇保定府,这一天正值集期,大街上人潮挤嚷,千商百业,汇聚竞销,真是好一番热闹景象也。
靠北一条宽阔的大街,清一色长条青石铺路,两旁全是高楼大厦,旅店、饭庄、酒楼,南北海货店一家连着一家,来来往往的尽是富商大贾,腰缠巨万殷实富户。街尾转弯的地方,有一间前后三进房屋、经营南北海货的商店,买卖虽说不上大,在保定府里也还勉强算得殷户之一,店主姓陈,三年之前方由外县近来,买房置产,落脚此处,这一家人口十分简单,除了一个老板娘,就只带着个贴身丫头迎春,另外一个在店里打杂的学徒来发,还是在本地招雇的,夫妻二口.又没有儿女,守着这么一份产业,倒是丰衣足食,无虑无忧,左邻右舍但有人问起陈老板为什么膝下犹虚也不续一房小,陈老板总是笑笑,说:“儿女在命里早就注定啦,该当无后,多娶几个小老婆又有什么用,何况咱们也不是没生育过,白白胖胖一个大小子,却在两岁时被拐子拐了去,您老说,这不是认命啦吗?”
邻里见他们夫妇甚易近人,也只当他们真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对于他们从何挣来这份家产,也就懒得再过问了。
这家茂原海货商店,生意并不十分兴隆,因为地点僻静,上门购货的实在也不多,可是,陈家二夫妇却是穿锦戴翠,鸡鸭鱼肉,每日里生活过得十分阔绰,也不知他们究竟有多少化用不尽的积蓄。
这一天,时已夜静,陈老板反剪着手,衔着杆烟袋,督促着来发提早收了店,上好门,回到上房,夫妻俩闭了房门,都并没有入睡,老板娘阮氏坐在床沿,陈老板背着两只手,尽在房里来回踱着方步,半晌之后,才听见阮氏长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唉,焕文,你就不能够想想办法,除了这贼强人吗?像这样尽做活王八,亏你还想发什么鬼财,你不在乎,我可是吃不消了。长夜里叫这贼魔翻来复去的折磨……。”
陈老板连忙“嘘”了一声禁止她再说下去,又挨到窗口边向外张望半晌,这才回到床前,放低了嗓门,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冒失的,事已至此,你叫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好想呢,不要说这家伙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凭你我两个,手无缚鸡之力,那能动得了他一根毫毛,再说他虽是让你受些折磨,咱们这样锦衣玉食,穿绸着缎又是那里来的,我的好妹子,你就多忍受点,只等咱们钱集够了,找到得力的帮手,那时却再作计较。唔!再作计较。”
阮氏狠狠地说:“等,等,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要到那一天才算集够钱呀,都是你这不长进的东西,一结交这种盗匪强人,你就知道要钱,做睁眼活王八也不在乎,你哪知道这贼胚不是人,简直就是禽兽,一夜里弄得人死去活来,你看,我这眼眶,这脸色,只怕等不到你集够钱,早就一命见了阎罗王喽。”
陈老板也不作辩驳,只一味的软求哀告,阮氏无法,也只好站起身起来,转到后间去净洗身子,准备承受那摆脱不了的噩运。
陈老板匆匆赶到后房里,把早已准备妥当的酒菜,亲自用盘盛了,捧到上房,又嘱咐来发和迎春各自去睡了,两夫妻愁眉苦脸的坐在八仙桌子前,等候一个人。
三更才过,就听得瓦面上一声轻响,陈老板连忙站起身来,接着,窗口“嚓”的一声,黑影晃处,进来一个身材魁梧,粉面无须的中年人。
那人脚才落地,就将手中捉着的一个花布包裹往地上一放,抬手揉了揉鼻尖,两只鼠目向室里横扫一遍,阴笑道:“唔!好香,是桌上美馔?还是娘子脸上的粉香?”
一面说着,一头伸过头去,在阮氏颊上“啧”的吻了一下,然后掉头向陈老板哈哈笑道:“老陈,亏你哪一辈子得来这份艳福,咱一闻到你这老板娘身上这又香又嫩的肉味,再有山珍海味,也难以下咽了。”
陈老板“嘿嘿”苦笑,恭谨地侍候着那人在桌前坐下,一双贪婪的眼睛,都向地上那包东西直瞄。
那家伙大剌剌地坐在上方,一探粗臂就把阮氏搂在怀里,伸长了颈子,把鼻子塞在她胸前一阵揉,格格笑道:“老陈,说真的,有时候咱真想一刀把你宰了,这么个软绵绵的美人儿,你哪有福份消受呀!”
陈老板满脸尴尬地说:“龚兄,别开玩笑了,我这脖子那禁得你龚大侠一刀,你这还不满意?女人我替你奉养着,天天洗得干干净净等你来消受,我的大侠,你还放不过我么?”
那人听了,仰头敞声大笑起来,道:“对!对!说得对,要不是你这份孝心,就凭你和咱徒弟是个朋友,哪能跟咱称兄道弟,再说咱辛辛苦苦弄来的银子,怎就会给了你啦!你果然是咱的好朋友,好朋友,哈!哈!”
陈老板又拿眼斜了地上包里一眼,怯怯地说:“龚兄,今天又是满载而回啦?”
那人笑着把陈老板一带一推,饿狗吃屎的撞在那个包裹上,说道:“你去看看吧,省得一双贼眼,就像苍蝇见不得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