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蛇牢一怪 [11]
褚呈祥自将苏玉娇掳至飞云堡后,便将她囚于这间密室。一则是便于看管,以防止其脱逃;二则是唯恐百毒神君对其染指。
然而这并不是说他对苏玉娇存心保护,而是他深知苏玉娇的个性,以及她与白猿秀士之间的情谊。倘若她受辱而自寻短见,岂不凭空失去要胁白猿秀士的一个最好把柄?因此,苏玉娇才得以保全了清白儿女之身。
白马红娘苏玉娇,这位心高气傲的姑娘,虽然自幼失母,连生母之面容都无从记忆,可是她却在父亲的百般呵护之下长成,后受黄山老尼无极大师之宠爱,出道以来,几曾受过此等委屈?如今竟被幽困于这间阴暗冷森的斗室,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此刻,她静静地躺在密室中的一张木床上,大睁着两眼,瞪视着头顶上那盏昏黄的风灯,心儿却早巳飞驰到白猿秀士的身边……
她不知此后的命运又将如何,然而,有一点她已可以确定;那就是不管是生是死,此身此心是完全属于玉麟的了。
她与玉麟在绝处逢生后的拥抱,那香甜的一吻,那心灵的相印,那……,已使她深刻地体会到爱情的甜蜜,也启发了她人生新的境界与憧憬。
她是多么地渴念着那美妙的一天——和心上人双宿双飞,肌肤相亲,灵肉一致啊!
那紧紧的拥抱,那深长的甜吻……,此时想起犹觉脸热心跳!
这些柔情蜜意,虽仅是短短的一刹,然而都将使她今生永远难忘。就在那短短的一刹间,她已以身相许,此生非他莫属。
哪知好事多磨,情潮乍泛,即被魔鬼弄得劳燕纷飞!
个郎不知身在何处,而自己受制于人,是否能保持白璧无瑕,重会伊人,实为无法想象之事!
苏玉娇回肠百转间,想到至今犹系冰清玉洁之体,不禁骇然!暗忖:倘若褚呈祥心怀叵测,如其生而受污,无宁早死,尚可落个烈女贞名。
想到死,于是一些使她永远感念之人的面容,又一个一个地出现在眼前。
第一个自然是她新近认识而却钟情极深的白猿秀士。他那潇洒的英姿,磊落的襟怀,超人的艺业,正如一轮旭日初升,前途无限。他能忍受这无情的打击吗?……
第二个便是钟爱于她的父亲。他虽依然雄心万丈,体健力捷,但究已年逾花甲,中年丧妻,已为人生之大不幸,而于暮景晚年后失唯一爱女,其伤心悲痛之程度,实不敢设想!
第三个则是培植她的师父。她将她当作唯一传人,爱如己女,那么高龄的老人,如闻噩耗,其感受已自不难想象!
自己一死,虽能保全清白之身,一了百了,可是这些生者,这些爱她之人,又岂能就此一了呢?……
无论爱与被爱,其对人类的感受所产生之力量,往往是不可估计的!苏玉娇想到这几位永远不能忘怀的人,一种求生的欲望,油然而生。
在求生的本能欲望中,她搜遍枯肠地凝想,忽然记起师父曾经授过她自解穴道之法,可是那口诀一时竟然无法记起……
这里按下苏玉娇正在回忆那自解穴道之术,回笔且说黑衣教女护法笑菩萨杨金萍。她自奉褚呈祥之命,隐身于飞云堡前山峰之上,截击来犯的白猿秀士,心下一直在咕啜着:果然遇到这位她所要了解而尚未了解的年轻敌人时,要不要借此机会,再探一下她所怀疑的一个重大问题?
迨玉麟在山峰上出现,她出面相拦,因为玉麟当前情况吃紧,而又对她用意不明,故而未能问出究竟,可是她却于两个简短的对话中,已略知玉麟与她所关心的问题有关。是以,在玉麟情急跃走后,她叫他留神红发老人。
她所指的红发老人,自是百毒神君郝灵,只可惜玉麟当时未能领会此言,以致中了百毒神君的暗算。
哪知杨金萍这一句未曾发生作用的话,竟然种下了杀身大祸!
原来在金岭镇之役后,褚呈祥乃何等人物?杨金萍的诈伤,怎能瞒过他的双目。而杨金萍于黑衣教人马撤离时,又复因追踪玉麟,误了时间,而后单独返堡,以致引起了褚呈祥对她的怀疑,但并无任何叛教证据,自亦未便追究。
此次褚呈祥单独派她拦击玉麟,实是对她的一个考验,故而暗派两名弟子窥探其行动,以便取得证据,予以惩处,借此杀一儆百,以慑服教人。
杨金萍对此自是蒙在鼓里,她于玉麟进入飞云堡后很久,始缓缓返回。这时玉麟,已中毒被人救走,堡内正自收拾伤亡。
她原以为以白猿秀士那般身手,在盛怒之下,即使不能将飞云堡夷为平地,亦必把堡内之人杀剩无几,然而事实却大出其意料之外。
杨金萍向与铁扇子冉道成交情甚好,其所以能被褚呈祥擢为护法要职,实亦出于冉道成之力助。因此,她在甚为诧异之下,迭忙找到冉道成,相谈战况经过,始知白猿秀士中毒,已被人不知救往何处,心中这才稍安。
冉道成因为心中有事,正自不乐,随在说完战况经过后,对杨金萍不胜感慨地道:“杨护法,以你之见,本教树立这多强敌,是否妥当……”
他略为沉思,又压低声音,继道:“唉!不管那白猿秀士是否受毒身亡,只以程大侠死活问题,已够本教应付的啦!这老头子一向难缠,活着出去,自不肯与我们善罢干休;如其死于地牢,你想少林掌门人又岂能坐视不问?那时,我们自可预想得到,老和尚必邀天下武林同道好友,向本教共同声讨,其结果你我可想而知!”
“不知教主究竟作何打算,夺命飞爪苏文彪的逍遥山庄中,藏龙卧虎,高手如云,捉了苏玉娇,就与他们为敌!我看教主对此两人,实已势成骑虎难下!”
“所谓好死不如赖活,我们如其坐以待毙,倒不如预谋退身之策,不知杨护法以为愚见若何?”
杨金萍听了冉道成这一篇客观的分析,暗道:“此人尚不失为一个远见之士,我何不把心事对他说出,再作计较?”忖念既决,一改往常笑容,面色肃穆,道:“冉首座,高见甚是,我也……”
她说至此,戛然停住,原来外面突来一阵脚步声响。
两人注目看时,只见一个教中弟子,匆匆闯进房来,施礼道:“教主有请杨护法,立刻至议事厅。”说罢垂手而立。
杨金萍虽然惴惴不安,但是又不能不去,随向冉道成掠了一眼,向来人道:“好,我就去!”便随同来人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