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枉费心机 [6]
他真希望白天星在身边,白天星一定能告诉他在这即将引发的一场恶战中,双方谁操胜算较多?他样样不服白天星,只有这一方面他不得不承认白天星的确比他高明。
可是白天星去了哪里呢?
一阵生风吹过,夹着沙沙轻响,街心上忽然冉冉飘落一张起皱的红纸。
廖三爷的缉凶告示。
这份告示掠过独孤洪的头顶,落在薛一飞的脚前。
井老板不是一个做事马虎的人,这份告示应该贴得很牢才对,它怎会在这个时候掉下来的?
这是谁的恶作剧?
难道有人想藉此提醒病书生独孤洪,要他不必斤斤计较,就是他今天不动手,这些刀客迟早也会有人代他收拾?;如果换了平常时候,一定会有人去捡起重新张贴,如今大家则只有瞪着它,任其自然。
这张无故飘落的告示,对独孤洪显然并没有起什么启示作用。
因为就在这份告示落地之后不久,一他已领先发动攻击。
两边闲人,再度后退。
独孤洪发动的攻势并不猛烈。
他没有腾身发扑,也没有欺步出掌,他只是沿着一道弧线,像漫步似的,向薛一飞右侧缓缓走了过去。
薛一飞使的是左手刀。
当一个左手使刀的人发现敌人不绕向自己的右侧时,除非他愿意将右边半个身子交给敌人,他无疑只有一事可做,那便是跟着向右转身。
但薛一飞并没有这样做。
他转身,向左转。
左手刀带起一光圈,像一个滚动的银轮,突向独孤洪腰腹间闪电般切了过去。
夺魂刀!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刀的速度。因为在这一瞬间,刀光映着阳光,只见闪闪一片,根本就没有人能睁得开眼睛。
“得!”
一声猝响,光敛,形收。
“刷!”
又一道银光闪起。
袖刀!
两指宽,八寸长,尖锋双刃的袖刀,如飞梭似的奔向薛一飞的咽喉。
薛一飞的阔刀定在半空中。
定在一把钢爪下。
握住爪柄的,是独孤洪的左手。
这是令人窒息的一刹那!因为没有人会想到这种演变。左手爪对左手刀,右手袖刀觑隙疾进,这种恰到好处的克制,只是一时的巧合?
如说只是一时的巧合,是否显得太巧了一点?
还是病书生独孤洪早算定会有今天一战,为对付这位夺魂刀的左手刀,专门练成的一种绝技?
袖刀银光一闪而没。
血战结束。
一血泉染红了两人的身躯,然后两人缓缓分开,一个人慢慢的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是病书生独孤洪。
爪和刀仍然紧紧卡在一起。
袖刀仍在阳光下闪着精芒。
袖刀仍然闪着精芒,是因为它上面没有濡血,濡血的刀握在薛一飞手里。
右手。
也是一把袖刀,狼牙似的袖刀,真正的夺魂刀。
奇异的结局。
险诈的江湖。
可怕的人心!
夺魂刀薛一飞已经走了,离去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欢容。
这是一个可怕的代价。
他赢了这一战,却泄露了夺魂刀的秘密。
夺魂刀薛一飞走了,闲人却未立即散去。大家都以难以置信的神气,怔怔然望着病书生独孤洪那具尸体。
独孤洪一双眼睛睁得很大,灰蒙蒙的眼珠子瞪着蓝天,脸上仿佛也残留着一股难以置信之色。
一刀正中心窝。
街心已被染红一大片,稠稠的血仍在汩汩向外冒涌。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恐怕谁也无法相信,这位面带菜色的独孤公子,生前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死后居然会流出这么多的血。
收尸的人,是铁三掌蔡龙。
他摸出三十两银子,塞在井老板手上,只朝独孤洪的尸体比了一个手势,就一声不响地默默转身走了。
这位蔡大公子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脸上也始终平平板板的,没有丝毫表情。他跟独孤洪真是朋友?
难道这就是他一向对朋友的态度?活着,吃吃喝喝?死了,买口棺材?
张弟旁边站得最近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青衣老人,看上去似乎也是一名江湖人物。张弟望了老人一眼,喃喃道:“不晓得两人是怎么闹翻的?”
他还没有学会跟陌生人兜搭的本事,只好留个后步,以自言自语的方式发问,这样青衣老人就是不理他,到时候也不至于太难堪。
没想到青衣老人倒是挺和气的,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道:“还不都是为了镇头上那个丫头!”
张弟一怔道:“莫瞎子的女儿?”
青衣老人又叹了口气道:“是啊,姓薛的一直都在打莫家那丫头的主意,这已是尽人皆知的事,照说独孤公子也该有个耳闻才对,没有想到,我们独孤公子对莫家那丫头竟也有了意思,他为了想来个捷足先登,今天托何寡妇去提媒,想凭财势……”
张弟忍不住插口道:“结果莫老头答应了?”
青衣老人道:“没有。”
张弟道:“于是独孤洪便怀疑是姓薛的从中作梗。”
青衣老人望望天色,忽然说道:“今天的品刀会,差不多快开始了,老弟要听这段经过,我们边走边谈如何?”
张弟当然不会反对。
他找不到白天星,本来也只有七星广场一处地方可去,如今一路有人耗耗,自是乐得。
于是,他跟青衣老人杂在人群里,向镇后七星广场走去。
七绝拐吴明也走在人群中。
他跟青衣老人和张弟之间,约莫隔着七八个人。
张弟此刻如果突然回头,穿过这七八个隔中间的人,他一定会被七绝拐吴明此刻盯着他瞧的那种眼光吓一大跳!
可惜他没有回头。
因为他才十九岁,这种年龄的小伙子,绝不会从背后去暗算别人,也绝不会提防别人从背后暗算自己。
十九岁是人生中一段可爱的年龄,但若是走在江湖上,却是一段可怕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