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枉费心机 [1]
这也是张弟不喜欢白天星的地方。
因为白天星谈着谈着,死亡的阴影就会从他的话中悄然出现,而且理由又是那样充分,令你想不相信也不行。
镇上店门家家都关得紧紧的。
张弟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这才忽然想起今天的大会尚未结束,不禁停下脚步问道: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白天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根本不必回答。
张弟问这句话时,白天星已转身进入一条小巷子,从这条小巷子走进去,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热窝。
热窝前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只有酒保老萧伏在柜台上打瞌睡。
其他的酒保显然都越午后这段空闲的空间,偷偷溜往七星广场,赶看热闹去了。
白天星跨进大厅之后,忽然转过头来,带着一丝诡秘的笑意,眯眼低声道:“你知道这时候干什么事情最适宜?”
张弟的脸红了!他没有回答白天星的这个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也根本用不着回答,到热窝来,可干的事情并不多,只要看看白天星这时的表情,就不难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白天星扬起一边眉毛,低声又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张弟板起面孔,冷冷地道:“恕不奉陪!”
白天星耸耸肩膀道:“那我就只好一个人喝了!”
张弟一愣道:“你是说喝酒?”
白天星露出诧异之色道:“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他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叹了口气,又道:“我意思是说,这时候客人少,可以安安静静地喝个痛快,真不知道你老弟在转些什么念头!”
张弟脑子里这时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白天星再多说一个字,他就会用拳头去对上对方的嘴巴。
白天星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他自动封上了嘴巴。
但是,他只封上了嘴巴,却没有封上眼睛,眼睛有时比嘴巴更惹人生气。
白天星在望着他笑!眯着眼笑。
张弟心中一动,忽然发觉这也许正是他纠正自己错误的一个好机会他已想到白天星为什么老是寻他开心的原因。
白天星为什么老是要逗他呢?
只有一个原因,他喜欢生气!而白天星就是喜欢看他生气的样子。
这正像快口乌八喜欢搬弄口舌,销魂娘子喜欢耍弄男人,白天星就故意为两人制造机会,使对方自以为得计,实际上全受了他的消遣一样。
倘若两人没有这种缺点,白天星能把两人逗得这样得心应手吗?
想到这里,张弟心平气和了。
他拉开凳子坐下去,也望着白天星,心情感觉十分愉快,有如刚刚打了一场胜仗同时他也已想到一个报复白天星的方法。
白天星的笑容不见了,他瞪着张弟道:“你笑什么?”
张弟微笑着道:“我笑很多事。”
白天星道:“很多代表多少?”
张弟道:“代表-件大事和一件小事!”
白天星道:“先从大事说起,还是先从小事说起?”
张弟微微笑道:“还记不记得我们之间的老规矩?”
白天星当然记得。这个规矩原是他订下来的,他又怎会忘记得了?
所以,他马上拍巴掌把老萧叫醒,吩咐老萧送来两大壶酒和两盘羊肉。
老萧送上酒肉,又打瞌睡去了。
白天星举杯道:“来,庆祝我白浪子第一次阴沟里翻船!”
张弟喝了口酒,笑笑道:“今天的酒不错。”
白天星道:“很好!就是有点苦。”
张弟又笑了笑,才放低声音道:“先说小事!这件小事是,你一直在留意一个人,以为这个人的身份和来路都有值得怀疑之处,只可惜你费尽心机,到头来依然一无所获!”
白天星眨着眼皮道:“这人是谁?”
张弟低声道:“钱麻子!”
白天星呆了一下道:“你说什么疯话?像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我又不是得了什么毛病,干嘛要留意这样一个人?”
张弟微笑道:“那么,有一件事,你能不能解释?”
白天星道:“什么事?”
张弟道:“你不否认你是一个浪子,对吗?”
白天星道:“对!”
张弟道:“一个浪子是不会把钱财看得很重的,你对钱财的看法如何?”
白天星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愁没有,有了就花!”
张弟道:“不是说得好听?”
白天星道:“当然!”
张弟道:“那么,燕娘的身价是三千两纹银,这数目你并不是拿不出来,你为什么不肯花?”
白天星道:“这
张弟笑着接口道:“因为,你对燕娘那个女人实际上并无兴趣,你经常往这里跑,其实是另有目的。对吗?”
白天星叹了口气,没有开口。
张弟笑道:“如果我接着再说另一件大事,会不会影响到你的胃口?”
白天星挟了一块羊肉,慢慢咀嚼着,仍然没有开口。
这说明直到现在为止,他的胃口还很好。
张弟笑了笑道:“这大小两件事,概括起来,可以用两句话来形容:小事,你是‘枉费心机’,大事,你是‘有口难言’!”
白天星点点头,懒洋洋地道:“唔,很精彩!上一句有‘心’,下一句带‘口’,听起来满对称的。”
张弟暗暗高兴。好!还击了!
白天星为什么要以这种口气加按语呢?这证明白天星已经有点沉不住气。这也就是说,他这两句话无疑已击中白天星的要害。
张弟笑笑,缓缓接下去道:“有口难言的意思,就是说你眼看着那些刀客一个个丧生刀下,虽然负疚于心,却又无能为力!”
白天星几乎将刚喝下的一口酒呛了出来,瞪大眼睛道:“那些刀客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负疚于心?”
张弟道:“如果不是举行什么品刀大会,十八刀客就不会到七星镇来,十八刀客不来七星镇,他们就不会被人杀死。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