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银瓶 - [王度庐]

第十一回 冲风冒雪铁骑追车 震海惊山娇娥解难 [5]

    吓得屋里的客人们个个变色,往后退去,往一块去挤。韩铁芳抄起了地下的马鞍和鞭子往外就走,到过道中匆匆地备上了马匹。

    此时那口宝刀,已插在腰带上,他一手提剑,一手牵马往外就走。还没出门,忽见迎面黑忽忽地一个人把他拦住了,他拿剑来威吓说:“快躲开!”

    眼前的这个人浑身发颤声音也发抖,说:“是我!是我!爷!侠客大爷!我把你这宝剑销给偷偷拿回来啦!你老人家快点走吧!”

    韩铁芳这才和悦地说:“好!多谢掌柜的了!打扰了你半天,店钱等我回来时再给,现在来不及了!”

    他匆匆挂上剑销,收了手中的剑,出门上马,他如这那些人刚才追向西去,他却加紧挥鞭催马往东走。不料还未走出街市,就见对面来了灯光、人声和闪闪的刀影,这批人大半是由西边又转向东边去搜,结果一无所获,都彼此抱抱怨怨地回来了,韩铁芳却奋然催马直撞过去。对面的那些人连问:“是谁!”

    韩铁芳早又抽出了宝剑,像燕子一般随马向前,风一般的快,就听有人发出了惨叫,韩铁芳早冲过去了,后面的人又追,又打镖,韩铁芳急催铁骑已走出了街道,又斜奔向旷野,由东又转往西。走出约三里许,听见前面有犬吠之声,他就将马勒住,行得缓了,剑已入匣,气也缓过来了。回想刚才的事,虽没有救出罗小虎,但尚可称快意,只不知后来杀伤的那个人是谁,如若是张仲翔,那才更令人痛快呢!只是此时有好几条狗已将他包围住了,吠声震耳,他拿鞭子赶狗,也赶不开。

    面前是一个很小的村落,且有的篱芭内透出来灯光,他缓缓地策马进了村,到了一家住户前,隔著篱笆就叫人。这村子住的都是规矩的农户,还以为是来了贼呢,经他在马上向里面说明了来意,他说因为是那街上的店房都住满了,没地方住,所以才来到这里投宿。他说话十分客气,里面又听出他的口音,就把柴扉开了,容他下了马,牵马进去。

    这家农户是从甘省迁来的,虽然看著韩铁芳腰间带著刀,马上又摘下剑来,情形可疑,可是韩铁旁的态度又极为和蔼,他也就放了心,并现烧了小米饭给韩铁芳充饥。韩铁芳就睡在一间堆柴草的房子里,一夜提著心怕那些人找到这里来,便没有睡安稳,次日天色还没发晓,他就出屋喂马,并将马鞍鞯又备上。农人也起来了,他拿出几文钱要作为酬谢,这个农人却谦逊著不肯受,只说:“都是东边的人,虽不是一省,可也算是同乡。你路过这里来投宿,就算是有缘,我们怎能够收钱呢?我们又不是开店的。”

    韩铁芳摸摸身边,又无另外之物可赠,他只好抱拳这谢,出门上马。农人还送了出来,他在马上拱手说:“再会吧!”

    策马出村,好儿条狗乱吠著追出好远,他又来到了莽莽的田野之间。天上的云雾渐渐稀薄,阳光依旧被笼罩著,北风飕飕,吹得他身上发冷,远处有一片黑忽忽的东西,他走过去看,才认出是一片野林,树虽不算多,也足可以隐身;而且由此往西北望去,那里就是一条蜿蜒如灰蛇似的大道,西南角又是一片遮天盖地的巨大的阴影,那就是雾里的天山。

    他便下了马,心说:“这地方好!我在此倒要看著那囚车和那些人马,今天是不是还往西走?他们往西走就得出那道上经过,就逃不过我的眼睛,我还得往下追。在地下坐一会,又站起来伸直了脖颈向那边看一看,回想著昨夜的事情更觉得胆壮,只是昨夜并没听见罗小虎在屋中哼哼一声,他果真已被虐待得奄奄待毙了么?想至此心中又不禁忧愁难过。

    天光渐渐发亮了,远处的小这显得更清楚,可是云雾仍未尽消,寒风更觉凄紧,身后的枯树枝如雨一般落下来,马独自踽踽地在林中徘徊,旷野枯寒,也不见有人出来耕地,天上的乌鸦都很少。如此过了多时,他望得眼睛都发酸,那边的大道上只有稀稀往来的步行挑担子的,推小车的,却没看见一匹马。

    他心中越来越烦躁了,又上了马,离开树林,想往那街市的附近去踏探踏探,但才向北边走了不远,就见那条大道上已有一队车马在蠕蠕地向西移动了,他赶紧跳下马来,将马按趴在地下,他伏下一点身,瞪直了眼睛向那边望去,那里距他这里最少有半里地,人马影子都很小,而且模糊,可是他也辨识出来了,那的确就是押解罗小虎的差车,不过虽然一夜他们死伤了两个,今天的人倒显著更多了。

    韩铁芳容他们去远,这才又将马拉起来跨了上去。向西追去,他仍然和前几回一样,虽然不舍,可是也总是不敢向前,天虽未降雨雪,北风可愈为猛烈,吹来的沙砾更多,地下的这路倒越来越广。

    又往西走,渐渐两旁田亩皆无,树木也一棵不见,简直无所谓道路了,只是一片荒沙,风更大。

    韩铁芳希望这时由沙漠发现一伙哈萨克,领头的是春雪瓶,以助自己将罗小虎救了。可是没想到走了不多时地下的沙子就少了,前面的那队车马早已安然度过这片狭小的沙漠了。韩铁芳又急挥两鞭,马追随著面前的车马影子再走,地下虽又有路了,却是坎坷不平,从这里看南边的天山更清楚、更高、更绵延无尽,并且路径似向西南斜了下去,越走也越高,前面的车马倒慢了。

    韩铁芳也只得将马慢行些,风沙更紧,渐渐前面的车马已消失了影子,而又似乎听后面得得的来了一阵清切的马蹄声。他一惊,赶紧回头,就见东边飞也似的驰来了一匹马,就如在滚滚的风尘之中冲来了一股白烟似的,韩铁芳就益为愕然,急将马拨向道旁,同时伸手去摸宝剑。但那匹马已来到了临近,马上的那人是头上蒙著白纱的帕子,浑身衣服是青色,分明是个女子,韩铁芳更怔了,也不想抽剑了,心中倒十分喜欢,马到近前,他看出那纱帕下露出来的一点娇颜,正是春雪瓶,他就突然叫了声:“姑娘!……”

    春雪瓶不容收往马,就把马拨回去。马在扬颈抬蹄,她在勒缰转首,急急地说:“尽在后面这随他们是无用的!昨天晚上的事,你办得太笨,也太没用!……反正按路程计算,明天他们就要过博罗霍洛山,咱们到那山根下等著他们去吧!快走!”

    她催著马又往东边去了,韩铁芳只得跟著她走。虽然风很冷,但自己的脸非常发热,因为春雪瓶真是矫若神龙,竟不知她是从何处来的,并且昨晚的事她也全都知这,自己还觉得办得很漂亮呢,却不料她一连说了两声“无用!”“太没用!”真使得自己是又惭愧,又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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