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兔走鹰飞 [4]
两人对于了一杯,斗鼠三号忽然凑过去低声道:“八老,有件妙事我还没有告诉您。”
金胡子道:“哦?”
他送上一边耳朵,眼中又问起亮光。
斗鼠三号低低地道:“那娘们”
他伸出右手比了个很奇怪的手势。
金胡子没有看懂。
斗鼠三号只好又重新比划了一下,这一次金胡子看懂了。
一个要命的手势。
等到金胡子看见那段从手腕下突然冒出的刀尖时,七寸长的刀锋,已如闪电般,齐柄括人他的左边胸膛。
这一刀并非致命之伤,金胡子正想挣扎,斗鼠三号立即使劲一压,低声喝道:“这是帮中的屠魂刀,你动,就死得更快。”
金胡子果然没有再动。
紧压着的伤口没有血流出来,像要有血流了来的地方,是金胡子的一双眼睛。
他嘶声道:“你为什么要杀老夫?老夫什么地方对你不起?”
“这不是我的意思。”
“那女人?”
“不错。”
“她又为什么要杀老夫?”
“因为你不该杀了姓阴的,使她失去一名得力而又忠心的助手。”
“这是谁告诉她的?”
“是我。”
“杀姓阴的也是为了你,你为什么要告诉她?”
“我本来也不想告诉她,但当时我就像喝醉了酒,竟觉得这种事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
“她想杀老夫,也许有她的理由,你是老夫的心腹,又为什么要听她的话?”
“因为我还没有到手。”
“你还没有”
“否则哪有这么快。你以为我小楚真是个银样蜡枪头?”
“杀老夫是她的交换条件?”
“不错。她现在还在那边等着我,只要杀了你,我便是第二个无形刀阴森。”
金胡子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皮,一张面孔已因充血而瘀紫,刀锋插入处,也有血水开始慢慢地流了出来。
斗鼠三号仍然不敢松懈。
这老家伙功力惊人,他怕老家伙是诈死。
金胡子的肩头,忽然微微摇动。
老家伙哭了?不像。想要咳嗽?也不像。直到金胡子的唇角向两边微微翘裂,同时以鼻子喷气,斗鼠三号才弄清老家伙原来是在笑!
金胡子愈笑愈厉害,肩头也跟着作大幅度的颤动。
他每笑一下,创口受震,血也就流得更多。
斗鼠三号有点疑惑道:“老鬼,你有什么好笑的?”
金胡子不笑了,像叹息似的道:“笑那女人手段高妙,也笑我们两个也实在太可怜。”
“我们两个?”
“我们两个!”
“杀了你,我也可怜?”
“也许比老夫更可怜。”
“小爷不懂。”
“算算时间,你也该懂了。”
“什么时间?”
“药性发作的时间。”
斗鼠三号一惊,忽又失笑道:“算了,老鬼,这种把戏,早就过时了。”
“你不信?”
“只怪这种谎话不够高明。”
“你不信酒里有毒?”
“酒是两个人喝的。”
“杯子呢?”
斗鼠三号呆住了!
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的肠胃正在发生变化。老家伙没有说谎,他是中毒了。
他手一紧,厉声道:“快拿解药来!”
金胡子闭着眼皮道:“这种毒药没有解药。认命吧,老弟。”
“老不死的,老贼,老狗,你凭什么要向小爷下毒?”
“这也不是老夫的意思。”
“那女人?”
“不错。”
“什么原因?”
“因为她不欢喜你。”
“她不欢喜小爷?难道她会欢喜你这个又老又丑的老棍球?”
“不错,她是这么说的。她说你小子是个小采花贼,身子太脏,心也太脏,没有女人会欢喜像你这种男人。”
斗鼠三号惨白的面孔,逐渐泛起一层浅蓝。
金胡子的话,就像锥子一样,锥穿了他的心;他一直认为自己英俊潇洒文武全才,对女人很有一套。
如果他对一个女人表示好感,他始终觉得那是一种施舍,一种思惠。
如今居然有一个女人将他视为糟粕,那是他万万无法忍受的。
他宁可死,也不能承受这种自尊心的损害。
只是,时不我遇,他已无法表达他的愤慨;他感觉到全身真气已在慢慢涣散。
他知道他已死定了,他不愿老家伙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于是,他拼提最后一口真气,迅速拔出屠魂刀,又迅速地插了进去。
拔出刀子的伤口,血如乱箭般喷出,喷了他一头一脸,他没有去抹,却问了一句很笨很笨的话:“你这个老匹夫,你为什么要听她的话?”
金胡子气若游丝,听得这一问,脸上居然浮起一个苍白的微笑。
他呻吟似地笑着道:“因为老夫也不欢喜你。”
这是他最后的一句话,也是他这一生中最得意的一句话。
然后,他就带着一种满足的神情,慢慢地倒了下去。
斗鼠三号也慢慢地松开手,慢慢地倒了下去,他脸上的神情很痛苦,他的确比金胡子死得还要可怜。
就在这时候,一个千娇百媚,能迷死人的女人忽然悄悄地走了进来。
她望望两具尸体,轻叹道:“可怜,可怜,老的想毒死小的,小的发觉了,又杀死了老的,唉唉,黑道上的人物,就是这么不讲义气。”
她眼珠子转了几转,忽又微笑道:“那个罗老头如果听说金胡子想跟奴家睡觉,被奴家以一石两鸟之计,要老的先去掉小的,作为交换条件,结果老小双双中算,不晓得老头子会欢喜成什么样子。这种现成的功劳,不捡岂非可惜?”
她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了,轻巧得像是连尘埃都没有带走一小粒。
茅屋前面有几棵白杨柳,这时其中的一棵白杨柳,树干突然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