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兔走鹰飞 [6]
他又笑了笑,道:“譬如说:你现在不妨暂时停一停,让别人也吃几块。待别人那种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引起了你的胃口,你就又可以再吃了。”
老骚包果然放下了筷子,口中却又说道:“老夫吃东西,一向讲究节制,讲究适可而止。要说如何才能比别人吃得多,那简直是笑话,只有没出息的人,才会去转这种没出息的念头。”
战公子朝吴大头使了个眼色,挥手道:“大头,去拿几个碗来,你们把这锅剩肉,大家分一分,包老前辈不吃了。”
老骚包狠狠地瞪着战公子道:“小金,有一件事,你小子最好莫要忘记。”
战公子欠身道:“是!是!什么事还望前辈多多指教。”
老骚包板起面孔道:“当年老夫跟你爷爷喝酒下棋的时候,你小子还包着尿片,抱在你娘手里。”
战公子又躬了一下身子道:“是!”
老骚包道:“所以,你小子最好别拿丁谷那小子作榜样,好事不学,坏事全会。如果一个人连敬老尊贤也不懂,这种人啦,嘿嘿,你们等着瞧好了。”
战公子再打一躬道:“是!像小丁这种人,除了找他喝酒,或是找他借钱,晚辈以后一定尽量设法疏远。”
丁谷、吴大头、跳蚤、和尚,全忍不住哈哈大笑。
“跳蚤”跟“和尚”,是另外两个小伙子的绰号。
“跳蚤”人生得又瘦又小,但行动却敏捷无比;“和尚”是个癞子头,头上的疮疤,一行又一行,远比疥疤还要壮观。
这两个小伙子都跟吴大头差不多年纪,都是浪子丁谷的崇拜者。
老骚包摇摇头,瞑目长叹道:“反了。反了。这成什么世界?这成什么世界?”
他一听锅子响,突又睁开眼皮。
吴大头双手扶在锅耳上,笑道:“我们要分肉了,老前辈要不要再来两块?”
老骚包眼珠子滑滑溜溜,不晓得发现什么秘密,忽然喜上眉梢,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好,好,这下可好了。”
只听一个又冷又脆的声音道:“这下什么好了?”
这里是都城隍庙后的一间柴房。
黑豹秦世伟已被三位盟兄弟接走,战公子是丁谷邀来的,老骚包则是不速之客。
都城隍庙香火极旺,庙祝已另外盖了偏院,生活起居,宛如员外,而这间被遗忘的柴房,也就成了“跳蚤”“和尚”等流浪儿的安乐窝。
这些小伙虽不是丐帮弟子,但只要老骚包每次找来,差不多都能吃到“香肉”、“富贵鸡”。
两扇破柴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的,房门口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站着一名长身玉立的紫衣少女。
丁谷起身道:“宫姑娘请坐。”
宫瑶理也不理,一双凤目仍然紧盯着老骚包道:“姑娘交代你的话,你转达了没有?”
老骚包连忙道:“有,有,有!”
宫瑶道:“真的?”
老骚包道:“一点不假。”
宫瑶道:“好!”
她忽然转向战公子道:“请问战公子,关于本姑娘交代的事,老骚包跟你怎么说的?”
战公子一头雾水,茫然道:“姑娘交代的事?我听不懂。”
老骚包面孔一沉道:“小金,你这就不够朋友了。”
战公子道:“我
老骚包抢着道:“老夫昨晚一看到你,就跟你说,我说这位宫瑶姑娘,要你跟小丁替她找出那批无忧老人的宝藏,她别的不要,只要一把无名刀。只不过隔了一晚上,言犹在耳,你小子这么快就给忘了?”
战公子一噢道:“是的,是的,你提过了。”
宫瑶冷笑道:“是的,提过了,刚刚提到的。”
战公子不是一个善于圆谎的人,尤其碰上这类女孩子!他更无法像丁谷那样应付裕如。
如今经宫瑶这么一顶,一张脸竟给窘得通红。
丁谷劈头就碰了一个软钉子,这时居然又鼓起了勇气道:“这件事情,包老前辈的确提过了。我只须举一个例证,姑娘就会相信了。”
宫瑶道:“什么例证?”
丁谷微笑道:“据说姑娘除了一心想取得那把无名刀之外,还说……还说……”
宫瑶道:“还说什么?”
丁谷笑道:“还说姑娘曾郑重交代,如果我们不能抢在别人前面取得这把无名刀,我们就得小心自己的脑袋。”
宫瑶的面孔居然也红了一下。不过,这样一来,她倒是真的信了丁谷的话。
丁谷笑了笑,又道:“今天,我们大伙儿在这里喝酒,实际上就是为了庆祝这件事。”
宫瑶眨着眼皮,显然未能听懂这几句话。
就连老骚包、战公子、吴大头、跳蚤、和尚,都露出迷惑之色,因为他们也同样听不懂丁谷这几句话意何所指。
宫瑶皱着眉头道:“庆祝?”
丁谷道:“庆祝我跟小金今后已不必再为自己的脑袋担心。”
宫瑶道:“哦?”
丁谷道:“因为大家如今都已知道,所谓无忧老人的宝物,纯属空穴来风。既然这批宝物不存在,当然就不会有什么无名刀。如果没有人能找到那把无名刀,我跟小金的脑袋,当然就安全得很。一个人的脑袋,由危险而安全,难道不值得庆祝一番。”
宫瑶点头道:“很好,很好,好极了。”
没有人知道她说很好是什么意思,所以也没有开口接腔。
宫瑶停顿了片刻,眼光四扫,忽然道:“你们身上谁有三千两银子?”
身上银子最多的人,当然是战公子。别说三千两,就是三万两,也不成问题。
但战公子一点表示没有,他似乎有点怕了这位泼辣的妞儿。
丁谷道:“姑娘要这三千两银子有何用途?”
宫瑶瞪眼道:“是我在问你?还是你在问我?”
老骚包喃喃自语道:“我们多吃了几块狗肉,人家取笑,我们一开口说话,人家就来找碴;原来天道好还,老头子欺侮多了,也有遭上活报应的时候。咳咳。”
他说完了,还加上一阵干咳,谁也不难听出他语气中那份幸灾乐祸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