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无名 [8]
那少年亦是献忠螟蛉,唤做刘文秀,与可望、定国共佐献忠,多受宠爱;三人之中,又以文秀最骄。他见千余名精壮汉子守住高台,更露狂态,说道:一会儿比武,若有人胆敢搅闹,立斩其头,不可迟疑!千余名大汉齐声答应,各抽腰刀在手,台下刀光一片,夺人眼目。各营人众暗生不忿,但自思不能与抗,均不敢言。
李自成不明献忠图谋,寻思:这厮如此做作,当非义举,难道自信手下勇士无双,可操胜券?忽听横天王高声道:八大王既要主持公道,适才我营兄弟被乱箭射死,此事如何了断?张献忠不语。孙可望取出弓箭,瞄准九条龙马前一名喽罗,飕地射去,一箭正中此人左目。那喽罗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在雪中抽搐两下,便即毙命。
九条龙大惊,带马向后退开几步,怒声道:你孙可望以弓点指九条龙道:各营俱是手足兄弟,你纵容手下胡为,难道要众人群起而攻之么?九条龙心中一寒,怯怯望向四处,不敢再言。
孙可望收弓在手,冲横天王道:一命抵一命,此事已了。还望天王息怒,休再生事。横天王嘿了一声,冷笑道:八大王强要出头,我倒要看他今日如何收场?说罢收刀入鞘,神情愤懑。
高迎祥见场上雅雀无声,众人对献营敢怒而不敢言,说道:各营人多,良莠不齐,献忠着人护场,亦是好意。但不知一会儿比武,有何规矩?每一营该出几人为妥?左金王打马出队,说道:既然比武,力强者胜,各营出人不限,谁最后还能立在台上,谁便算胜了。高迎祥愕然道:如此比法,岂有了局?左金王笑道:上台比武,事关生死,有些不要命的朋友偏要上台逞强,谁也拦他不住。况且争夺盟主之位,总要有一位人物,打得各营心服口服,再无人敢上台与他比划,大伙这才好听他主家号令,否则台下只要有一位朋友不服,他主家这盟主做得也没什么脸面。
众人听他一说,纷纷叫好,心知依此法比试,无论斗到何时,都未必能定出胜负,只要自家勇士养精蓄锐,后发制人,便有胜算。满场喊声如雷,将高迎祥随后所提异议尽皆淹没于声浪之中。
高迎祥见四外人马欢腾,群情激越,连连摇头。李自成也有忧情,只恐久战消耗,周四便有天大本领,也难敌数十余营虎狼之众。周四微微皱眉,面色渐渐凝重,继而现出几分狠恶。刘宗敏、白旺等头目却高声叫嚷,与众狂呼不迭。
众人喊了半晌,方才止歇。革里眼催马出队,冲四周大声道:各位既赞同如此比法,现下便来比过。我左、革二营唯八大王马首是瞻,已与他合为一家,三营兄弟无论谁得了头魁,都拥立八大王为主。我三营兵合一处,猛士如云,众位若是不忿,便台上见个高低。众人听他一说,这才恍然大悟,心想献忠迟迟不来,原来已说动了左、革二人,难怪一到便派人守擂护场,自是认准无人可敌,方假做公正,防人搅扰。单献忠一营,已是群凶纵逸,势焰熏天,再加上左、革二营,几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众人暗自盘算,都觉自家势单力薄,便有无畏之士敢上台去斗,也挡不得三家轮番派人相搏。一念及此,无不灰心。
张献忠见各营相继沉默,心中得意,干笑两声道:左、革二位仁兄美意,张某愧不敢受。但此番比武,宗旨便是欲使各营同心,共抗官军。左、革二位胸装大局,率先礼让,真可谓德厚流光。张某感愧之余,亦望诸位效仿。说罢环顾四周,见众人神情漠然,又笑了两声道:张某不才,愿自比于金,以诸位为良匠而加磨砺,始成大器。望诸位不致弃我。
众人听他自我标榜,都觉可气。李自成仰天大笑,高声道:古人谓珠玉在侧,觉我形秽。此莫非讹传?张献忠瞪视自成,冷笑道:闯营之心,昭然若揭。闯将何须再自比珠玉?李自成微微一笑,也不与辩,冲罗汝才拱手道:汝才兄以为三家合营,此事可妥?
罗汝才漠然道:献忠威德出众,自受别营拥戴。合营之事,亦无不可。说话间冷冷瞟向献忠,微露妒意,随即又显出一丝焦虑,向队后连连张望。李自成观其举止,暗暗纳闷:看他神情,似与献忠貌合神离。如此焦躁不安,莫非在等甚么人?转念又想:罗营势大,内多好手,他若与献忠明合暗争,必能相持一阵。待其两败俱伤之时,再唤四弟上台,可望获胜。
正思间,忽听献忠队里有人叫道:大敌当前,早应立八大王为主。左、革二营已然拥戴,余营定要比试,咱便打个头阵,与不服的朋友较量较量。只见一人大步跑上台去,抚腰立在台角,冲下指点道:咱知道台下有些朋友深藏不露,只等着后来居上,不过大伙都在下面观望,也不热闹。哪位朋友自告奋勇,愿意上来与咱比试?这人粗声大嗓,面目凶恶,悍气十足。献营人众见此人上台,都拍手叫好。
刘文秀冲台上喊道:混地虎,你要能连赢三阵,老子回营后赏你几个漂亮娘们,让你玩个痛快!一群喽罗笑骂道:你要赢不了三阵,便把你下身扒了,拿你娘的簈蛋示众!
混地虎呵呵直笑,说道:你***!老子现在就敢脱光,你们信不信?说着便要解开腰带。忽听台下一人高声喝道:兀那种驴!先把你那话儿放在裆里,好朋友来了!话犹未了,只见一黑衣人飞身窜上高台。这人身法极快,众人均未看清他出自何营。这黑衣人上台后也不搭话,抬手便打向混地虎面门。
混地虎双臂一横,正要遮挡,那黑衣人手腕一翻,几根手指突然掐在混地虎肋下。混地虎大叫一声,向旁闪身。哪知黑衣人出手太快,转眼间又在他前胸、后背掐了几把,被他掐过的皮肉立时青紫一片。
众人见混地虎嗷嗷乱叫,闪避不迭,那黑衣人出手如电,意在耍戏,都不觉乐出声来。那黑衣人绕着混地虎前后游走,少说也在他身上掐了一二十下,似乎仍未尽兴,身形一晃,欺到混地虎面前,左手向上虚点,右手猛然伸到混地虎裆内。混地虎全身一抖,如遭电击,张口欲喊,却叫不出声,双手向下伸去,又不敢大动,仿佛下身有块烧红的炭铁,烤人皮肉。那黑衣人一手插在对方裆内,忍不住哈哈大笑,冲台下说道:这厮那话儿好不老实,只是一阵便败,可没地方去消火。
台下一干轻薄之徒呼喊道:既然无处败火,大冬天的,便拿出来让风吹吹,兴许也能管用。那黑衣人笑道:兄弟们这法子不错。既是好朋友,哥哥便帮他一回。伸手一抓,混地虎腰带早断,裤子滑落在地,下身赤裸裸袒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