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要犯就擒 [10]
谁知掉头一看,那两名船夫,虽然抱着桨,却全抖做一团,直瘫在船头,连忙赶出去喝道:“没有你们两个的事,这也值得吓成这样吗?”
接着抡刀在手又喝道:“你两个只好好听我话说,便饶你不死,否则便全剁下江去喂王八。”
那两名船夫,原也打算纵下江去逃命,却无如已经吓昏了,简直身不由己,那两条腿固然提不起来,便手也扳紧着桨,闻言忙道:“你……你……你……要我们做……什么?”
丁七姑一看,那船就这一刹那,已经在江面上转得横了过来,退向下游十来丈,幸喜时在黑夜,前后船只又离开稍远,并未看出已经出事,忙道:“你两个只将这条船由焦山脚下,绕向上水去,我便饶你们性命。”
那两名船夫,一听连忙抖颤着,依言将船摇了出去,这里翠娘在舱中,也将那弁目和弓箭手全点了穴,再看鱼老时,仍旧穿着那身水靠,反剪着两只手,放在舱板上,连娥眉双刺也在一旁,一连叫了两声爸爸,却不见答应,再一细看,那两条腿上,竟着了七八粒铁砂子,人已连疼带怒,昏厥过去,忙又用推拿之法,相助流通气血,一面低声叫着,那鱼老半晌人方醒来,睁眼一看,忽见翠娘伏在身畔,心知业已遇救,不由长叹一声道:“我已决拼一死,也好见先灵和烈皇帝于地下,你又赶来做什么!须知这种苟且偷生的岁月,便算活上百岁也没有什么意思咧?”
翠娘连忙哭道:“你老人家也不常说,只一息尚存,决不放手匡复大计吗?怎么如此想不开起来,这样轻生涉险,你对得起老师父肯堂先生和各位长老那番苦劝吗?须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放着这许多遗民志士,却决不会便让鞑虏安享现成天下,你老人家难道就不能再忍上些时,等着大家举义,再和鞑虏拼上一下吗?”
鱼老虽不开口,那两只老眼里也泛出泪水来,翠娘又替他解开软甲,一看伤势,那一片铁砂子全打在两只小腿上,因是侧面受伤,右腿上几粒全打在腿肚肉上,左腿却有两粒已经深入胫骨,不由把牙一咬,匆匆撕了一块衣服代为裹上,仍将软甲结束好了,一面将殷到底,点开穴道,大喝道:“这鸟枪是你打的吗?还不与我快说实话。”
殷到底一看情形不好,心知已落人手,连忙哀求道:“这枪虽然是我打的,却实在是奉上差遣,身不由己,便将那位拿获,我也没有难为他,还望姑娘饶命,可怜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你如将我宰了,那便全饿死咧。”
翠娘见他一身水师号衣,正冷笑着说:“你这猴儿崽子,也知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便死不得吗?”
鱼老却听得明白,连忙大喝道:“这奴才乃是老鞑酋面前一名得力侍卫,方才我吃亏,便因他改装藏在舱中,暗用火枪所致,翠儿千万不可放过。”
翠娘闻言不由大怒,手起剑落,立将人头砍下,接着连那两名被点倒的兵丁和已死尸首也一手一个提向船头扔下江去,再看,丁七姑正拿刀押着两名船夫,向焦山驶去,外面天上一黑如墨,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只金焦两山一片灯光照耀,便似两座灯山,那江面上水师船只,也时露明灭灯火,那条船正折向上游行驶着,猛见又从对江一连驶来十来只大船,各自掌着灯火高叫道:“前面是殷老爷吗,皇上有诏,着殷老爷火速将刺客解上去,交端王爷讯明复旨,不得片延。”
翠娘不由着慌,深悔将船上官兵全宰了,无法答话,这里一不答腔,那十来只战船已经迎了上来,外面又正是西南风,一面是顺风顺水,一面却逆风上行,转眼便将迎上,那两名船夫,原也水师属下,在七姑监视之下,虽不敢叫,却猛一扳桨将船也迎了上去,这一来两下越发接近,相距还不过二三丈远近,火光之下彼此全可看见,那边来的,原是端王手下两名头等侍卫,还有水师一位参将,率领了两营水师前来迎提要犯,在灯火光下,先见那条船折向焦山外面,转似向上游行驶,已是奇怪,起初还疑不是殷侍卫那条船,此刻一看,船头上抡刀而立的,却是一个身穿黑油绸水靠的少妇,更加诧异,那两名头等侍卫之中,有一位姓施名国梁,原系福建人氏,出身武状元,不特武艺超群,便水中功夫也极了得,一见情形不对,连忙大喝道:“那船上站的是谁,殷老爷现在何处,还不将刺客赶快押送过来。”
一声喝罢,那两名船夫又将船直迎上去,这两下一迎一凑更外接近,那两名船夫之中,有一名竟大叫起来道:“殷老爷已经被女贼杀了,那刺客现在舱内,各位老爷还不快……”
正说到一个快字,七姑手起一刀,已经将他劈下水去,那船也猛然一转,直向下游转过去,顺着江流直下,原来翠娘早在舱中看见势头不对,又挟了鱼老赶向后艄,将舵一转,不管好歹,先抢了上风顺水,七姑见状也抢步向那船夫道:“还不快摇,只稍不听话,我便也一刀劈你下水去。”
说着一插那刀,抢过另一条桨,也拼命向前棹着,那来的船上本来船大人多,又张着帆,哪里肯舍,立刻追了上来,十几只船,分头拦截,那江面上的各船一得讯也围了上来,翠娘一见势头不好,忙向鱼老道:“爸爸还能下水吗?这条船太显眼,如今行藏已露,却无法冲出去咧,你如能下水,姨娘现在船头,我们趁这天黑,也许可以从水中逃走。”鱼老忙道:
“事既已急,只有下水一法,我两足虽伤,手还动得。便死在这大江之上,也比被擒,受那鞑虏之辱要好得多。”
翠娘把头一点,忙向七姑一递暗号,取了一根绳子在鱼老腰间系好,一头拴在自己腰间,一面将一对青铜娥眉刺递向鱼老手中,谁知就这一会工夫。施侍卫那条大船已经抢在前面,将船横了过来,施侍卫和会水官兵也全装束停当,船头上挠钩,钩镰枪,便麻林也似的排着,那弓弩手更全引满待发,遥闻一片呐喊之声,都在嚷着:“大胆女贼,还不快将人犯留下,否则一经拿住,便是灭门大祸九族全诛咧。”
七姑一听翠娘在后舱招呼下水,心中已经明白,亦将手中的桨一放,两船已经碰上,那大船官兵又是一声呐喊,早伸出两把挠钩将这条船搭住,施侍卫也抡刀纵了过来,劈头砍下,七姑身子一侧,立刻纵向江中,那施侍卫也不追赶,扬刀便向舱中赶来,张望之下,却不见一人,接着那船上官兵一连纵过来三五个,齐向舱中搜索,却不料全船除了那船夫而外竟不见一人,再向江上一看,虽然满江船只,那水中却是一片黑漆漆的,除波澜汹涌而外,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将那名船夫押回做一活口,奏明请罪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