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要犯就擒 [1]
毓协台虽觉羹尧盛气凌人,但为威势所慑,一时回不出话来,钱知县连忙拜伏在地道:
“大人息怒,那两封信确实系由两位王爷差人送来给卑职和毓大人的,不过那三千两黄金却与卑职无关,还望明察秋毫才好。”
羹尧又哈哈大笑道:“贵县无须辩得,你那三千两金子虽然秦岭群贼因为交情厚过毓大人,一时未能凑齐还欠在帐上,只被擒各贼可以活命,他却决不敢少你的,如今我们所争的却不在此咧。”
接着且不理钱知县,又对毓协台道:“毓大人但请放心,这三千两金子,虽由我命人取来,兄弟却决不会吞吃毫厘,将来也少不得缴了上去,恭呈御览,只求没有冤屈大人和两位王爷便行咧。”
毓协台一见人家说话便如亲目所睹一般,料定去人,必已将话完全听去,连忙打了一躬道:“年大人您果然神目如电,所言决无虚诬,不过您既然知道事出两位王爷所命,还请权衡轻重才好,兄弟和这位钱令,虽无法抵赖,决不能说不知情,两位王爷对此案如何申辩,兄弟和钱令却不敢妄测。再说皇上天威不测也难逆料,便算您圣眷正隆,又有雍王爷做主,一下便将两位王爷一齐攀倒,您也不会落着什么,万一皇上再顾念两位王爷全是金枝玉叶,不打算向深处办,您这折子一上,也许便连雍王爷全不免受上些训斥,您那又是何苦咧?”
羹尧闻言又是一阵冷笑,端着茶碗一拱手道:“兄弟虽然年幼无知,做事却从无避忌,更不惧权贵,也从来不仗雍邸之势,便敢公然胡作胡为,既如此说,倒承教了。”
如依官场惯例,这茶碗一举,主人既不说请随便用茶,便是逐客表示,旁立当差,立刻高唱送客,但这时在旁伺候的却是周再兴,他竟忘了规矩,站在一旁,并未开口,那毓协台却只有站了起来,一端茶碗,便待告辞,钱知县自从磕了一会头,没人理他,本来也站在一边,见状忙又请安道:“年大人不必动怒,您有什么话,只管吩咐,卑职和毓大人一切遵命就是咧。”
羹尧放下茶碗,又冷笑道:“我请二位来,本只说明而已,舍此而外便是要挟,既经问明,确出两位王爷之命,我便拼个玉石俱焚也值得咧。”
毓协台忙也赔笑道:“兄弟本系武夫,说话难免直率,却决非有意开罪,年大人如疑我仗着两位王爷,出言不逊,那便冤煞兄弟了。”
接着连连打躬道:“方才钱令的话,委实不错,只大人有命,兄弟和他是无不遵从,决无以为大人要挟之理,还望明察。”
羹尧正在沉吟,忽见丁真人携了梁刚,从西间掀帘而出道:“两位大人能容贫道一言吗?”
毓协台正恨没人解围,一见梁刚出来,后面又跟一位老道士,料是丁真人无疑,忙先向二人一拱手道:“原来梁兄也在此间,这位道长一定是天山丁真人了,兄弟闻名已久,这次幸承二位相助年大人,得将积年股匪击溃,兄弟实在感激之至,此番呈报,一定要将两位大名和出力情形申详上去请奖的。”
羹尧一见两人出来也连忙施礼肃客就座一面道:“二位有何见教,只不令兄弟为难自当遵命。”
丁真人忙道:“贫道与两位大人全素昧平生,此次之所以稍尽绵薄,一则秦岭群贼在这甘陕道上实在闹得不像话,贫道既然食毛践土,为国为民便皆不容坐视,二则也拟对两位大人略有干求,所以才藉此做个进身之阶,如蒙稍念微劳,俾如所愿,那便感激不尽了。”
这一来,这紧张局面,立刻和缓下来,毓协台首先道:“道长如有所命,只我能办到,决当尽力,但不知为了何事,能见告吗?”
丁真人笑道:“贫道所求,只两位大人肯答应,决无为难之理,第一是这甘陕一带地瘠民贫,自前明末季以来,时遭兵变,更疮痍未复,万不宜再兴大狱,闻得昨日之事,暗中颇多牵涉权要,万一因此而上达天听,牵累必广,还请两位大人,俯念下情,只以盗匪行劫,适遇官兵搜剿,刻经斩获,业已肃清具报,则官私两面,均可交代,也不至累及地方,这不但贫道感激,便这一带地方绅民也感激。”
毓协台不由长长出了一口气道:“道长所见极是,便兄弟也是这等看法,天下事,省事则无事,原也该这等做法才对,但年大人却必欲穷究主使,那兄弟便不敢说咧。”
羹尧忙也向丁真人打了一躬道:“年某多蒙道长相助,幸免大难,适在毓大人未来之前即蒙相劝,自应遵命,不过此次入川,系奉圣命,自问并未开罪于人,而竟一再遇刺,终至唆使大股积匪围攻,实在百思不得其解,来日方长,如不据实奏闻,道长又将何以教我咧。”
梁刚忙也笑道:“方才小弟不早对年兄说过,这次我是不恤一切锐身急难吗?如今幸喜群寇就歼,大难已过,你难道还真的打算因此而让小弟到北京城里去打场刑部官司,和两位王爷对质吗?”
羹尧不由无语半晌,钱知县见状,忙又请安道:“论理两位大人说话,可没有卑职置喙余地,不过,这位梁绅却是这一方人望,事业买卖几遍北五省,稍涉讼累,也许风声所至便与信誉有关,大人和他既是故交,还望三思。”
毓协台也道:“钱令这话极其有见地,即使年大人不避权势,却也须为贵友计,不但梁绅不便染上这趟混水,便丁道长,既已超然物外,也万不宜卷入漩涡,这事还宜斟酌才好,要不然,以您这样道德清高,万一忽被官府传唤,不也不好吗?”
丁真人微笑道:“大人不必这样说,如以我个人而论,倒不怕什么讼累,我却实实在在是为地方和二位大人打算,须知我虽有家室子女,却一样可以举家远迁,只在那北天山绝顶,我不下来,官府胥吏,也无法寻获,却不比这位施主有偌大家业累在后面可比,更非两位大人各有官守在身,可以相提并论咧。”
说着又看着毓协台道:“我不怕大人恼,这事如闹大了,这首当其冲的,还在大人身上,第一项这里是大人驻守汛地,即使不能将那主使权要牵连出来,大人这纵匪殃民便难逃议处。
如果再将那三千两黄金呈上去,这受贿通匪坐实,便向轻处说,也难免要到宁古塔、乌里雅苏台去走一遭。万一再向重处说,那贫道便不好明言了,再说大人受人之托,没有能把事办好,反授人以柄,那个主儿又能放大人轻易过去吗?”
说罢,又哈哈一笑道:“便年大人世受皇上重恩,此番又奉旨钦点学政,虽说圣眷极隆,又能卷入诸王之争吗?万一皇上竟以朋党夺嫡相视,又岂能平安无事,所以贫道不惜费词相劝,也便是为了这些没要紧,却与自己无干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