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燕京龙虎 [6]
万古雷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大师,狂叟师傅竟说过打天下之类的话吗?”
道衍和尚说道:“这话他不仅在少林寺说过,在燕王府也说过,你是他传人反而不知吗?”
万古雷把当时的情形说了,末了道:“狂叟师傅只吩咐晚辈在家等待,到时他老人家会来指点,保燕王殿下的话,从未说过。”
道衍和尚笑道:“狂叟狂叟,发狂的老儿是也,行事自不与常人同,见怪不怪。”
万古雷道:“家师来过燕王府?”
道衍道:“二十多年前他到北平府来,疯疯颠颠在街上说,北平府藏有真龙,不久潜龙升天。北平府衙役见他是个疯老儿,也就不管他。不久,此话有人禀告了燕王殿下,殿下命人将他悄悄请来,想看看他是真疯还是假疯,何以在大街胡言乱语,说此大逆不道之言。卫士把他带到王宫,老衲也在,他见了燕王不跪,竟然指着殿下的头道:‘咦,为何不戴白冠?’燕王大惊,道:‘疯话疯话!’连忙退出王宫,于是老衲便与狂叟交谈,他不肯说出来历,自称狂叟。你想,王字头上加个白字,不成了皇宇吗?殿下听了哪有不心惊的?老衲将你师傅带出宫,在一间秘室密谈。狂叟说燕王有帝王之相,当南面称孤,你和尚念的什么经,居然看不出来吗?老衲回答说,燕王若不具帝王之相,老衲也不会从京师跟随到北平府来。这一说对了狂叟的胃口,他说老和尚你对殿下直言了吗?老衲说,在京师第一次面见殿下时,老衲就说过,今后老衲要送一顶白帽子给殿下戴。狂叟大笑说,老和尚你哪像个出家人,你比老夫还要疯、还要狂!大笑声中他便离去,留也留不住,直到那一年在少林寺才见到他。这些年他到哪里去了呢?”
万古雷瞪目结舌,道衍法师和狂叟师傅,不是在鼓惑燕王谋反吗?这真叫人难以相信啊。他二人当真是疯了、狂了……
道衍和尚见他那模样,微微一笑道:“小施主以为老衲也疯了是不是?这话题太大,暂且放下。有一事老衲不明,狂叟既然请来了觉禅大师授施主天弓剑法,为何还要传狂龙八式呢?你两位师傅对此怎么说?”
万古雷收敛心神,道:“两位师傅并未说什么,觉禅大师只说天弓剑法足以防身,狂叟师傅说,狂龙八式主攻,以补天弓剑法之不足。”
道衍讶然道:“他这样说的吗?怪事怪事,这话从何说起,天弓剑法主防吗?”
万古雷道:“晚辈与高手交锋时,常常出其不意施出狂龙八式中的一式两式伤敌,天弓剑法似无狂龙八式狠辣……”
道衍摇头道:“不对不对……”说着闭上双目,略一沉思后道:“请施主拿两把剑来,老衲与施主在这天井中印证一番便知。”
万古雷十分惊奇,连忙回到小院,取了两把剑,众人问他干什么,他说回来再讲,又匆匆到第三个院子,见道衍已站在天井中等他。
万古雷双手奉上他使用的神罡剑,自己拿钟玉桃的剑。
道衍抽了神罡剑一看,连赞他是好剑,旋又道:“公子以天弓剑法和老衲交手,只管放手施展,以印证老衲的一个猜测。”
万古雷不明白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好道:“遵命,请大师赐教!”
道衍和尚道:“老衲出剑,小心了!”
话一落,剑尖已到万古雷胸前。万古雷急忙含胸后仰,手中剑同时反挑对方手腕。
道衍和尚变招极快,使出的剑法简洁明快,剑剑都指向万古雷的要害。万古雷感到吃惊,老和尚剑法之精,胜过衡山三剑。当下不敢怠慢,尽展天弓剑法,攻守有序,稳扎稳打。
两个斗了五十回合,万古雷处了下风。
“停!”道衍和尚忽然收式跳出圈外,问古雷,“小施主你是否已尽出全力?”
“晚辈已尽力施展。”万古雷回答。
道衍笑道:“果如老衲所料,施主对天弓剑法不尽了然,如果猜得不错,少了个口诀。”
万古雷诧道:“大师之意,师傅传晚辈剑法有保留?这叫晚辈猜不透。”
道衍道:“实情如此,令师传天弓剑法时,狂叟同时授狂龙八式,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大师怕小施主兼长两种剑法,造下的杀孽太重,故而在口诀中略去一字使天弓剑法威力减去五成。虽然如此,小施主内力深厚,又学了狂龙八式,足以在江湖立足,成为一流高手。其实天弓剑法十分狠辣,习此绝技后无须再学狂龙八式。狂龙八式集全身功力一击,虽然手法怪异、雷霆万钧,但耗内力太多,不宜反复施用。此外若一击不中,二次施用必被对方窥出破解之法。而天弓剑法则不然,时时都能制敌于死地,也不耗费太多功力……”
万古雷惊诧万分,道:“大师对天弓剑法竟这般熟悉,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道衍笑道:“这都是当年令师对老衲说的,老衲其实并不会天弓剑法。”
“大师说口诀差了个字,这个字是……”
“若老衲猜得不错,当是个‘粘’字。”
万古雷在心中一琢磨,恍然大悟,激动得叫出声来:“原来如此!”
“施主可否说说悟通了些什么?”
“以往晚辈以快制快,从未想到了‘粘’字,因之招式变换极快。若是出招时放缓,以剑尖部分‘粘’住对方兵刃,注意剑上的细微变化,必能阻塞对方剑势,反守为攻……”
道衍点头赞道:“施主悟性极高,照此施为,当可尽展天弓剑法威力矣!”
万古雷高兴万分,道:“多谢大师!”
道衍道:“令师若知老衲泄了底,定要责备老衲凡心未退,唆使小施主犯下杀戒。”
万古雷道:“晚辈决不滥杀无辜犯戒……”
道衍道:“此话不必说得太早,今后天下大乱之日,群雄问鼎中原,施主文武双全,正是英雄用武之时,难免不开杀戒耶?”
万古雷道:“皇太孙早立,帝统承继顺理成章,大师这天下大乱之说,晚辈不明……”
道衍一笑:“请施主进屋,听老衲道来。”
二人回到客室,道衍道:“老衲所言并非一时之兴,信口开河。老衲生于医家,自幼习练内功并歧黄之术,于十四岁那年受佛感应出家。后逢机遇,蒙道长席应真传授阴阳术数之学,因而能知天地应合之事。洪武十年,也就是二十年前,圣上下诏,通儒书的高僧于礼部会试,老衲被录取为僧官,但老衲仅领僧服而回,没有上任做官。洪武十五年马皇后驾崩,诸藩王回京师吊丧,因奏请皇上派高僧随诸藩王回封地为马皇后诵经祈福。僧录司一位高僧将老衲荐给燕王,首次见面,老衲就为燕王气度所惊。老衲一生阅人无数,又善骨相之说,当即看出燕王有帝王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