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燕京龙虎 [7]
说到这里,道衍端起茶盅,啜饮了两口茶,又平息心中的激动。
喝完茶,道衍立即恢复常态,一笑说:“僧录司的僧官何以要将老衲引荐给燕王,而不荐引给其他诸王呢?前面说过,老衲那年赴京师应试后,返家途中路经镇江府,过北固山见北固楼,不由想起当年陆游作的感怀诗(南乡子),这首词施主一定知晓吧?”
万古雷点头道:“知晓知晓……”这一瞬间他又想起在秦准河上初识季兰的情景,当时季兰唱的曲就是这一首,使他感奋不已,至今难忘。
道衍续道:“老衲虽是出家人,也为前人的英雄气概折服,信口胡诌了几句诗,这诗老衲就不再提了,诗中泄了老衲怀志报国的心事。当时这位僧官在旁,闻言后道:‘阿弥陀佛,师兄以诗言志,有治国平天下之心,离我佛甚远矣!’因之五年后这位师兄将老衲荐给燕王,就因明了老衲的心愿……”一顿道:“重提往事,不过是告诉施主,用不了几年时光,燕王必登龙位,令师狂叟造就施主,也为的是助燕王打天下,立万世之业,以顺应天意……”
“大师,皇太孙仁慈,以文治国……”
“皇太孙过于文弱,难当大任,皇上对此洞若观火,只因燕王在兄弟中排行第四,立燕王不合宗法,才勉勉强强立了皇太孙。为保皇太孙坐稳龙椅,皇上为其清除障碍,诛杀文武重臣,以期天下太平。但纵使杀尽文武大臣,也安定不了天下。只因诸藩王在各封藩地政事兵权集于一身,皇太孙继位后,当防诸王尾大不掉,是以削藩之举,势在必行。诸王为保自己,必然针锋相对,天下还能不大乱吗?”
“可是,大师,皇太孙奉诏命君临天下,诸藩王理应遵守太祖皇帝诏命,齐心拥立皇太孙。而皇太孙也应遵循祖训善待诸王。况皇太孙与诸王乃叔侄之亲,因此于公于私都无翻脸成仇之理,演出骨肉相残的惨剧……”
“若依施主之言,有史以来便没有了宫阉之争,只可惜历代皇权之争甚为激烈,施主对此也是知道的。而今皇太孙仁柔,难以驾驭天下,未来登大位者,非燕王莫属。此乃天意,非你我所能强求,你我只能顺应天意,助燕王成其大业,而逆天道者必败亡,成千古罪人也!”
万古雷听得心惊,一时无言。
道衍一笑,又道:“施主心中定有一问,老衲怀有报国之心,何不还俗建功立业、以期封王封候耶?老衲说过,老衲只是顺应天意,并无出将入相之心,但此时言来尚早,施主自会在今后得到验证。”一顿道:“施主辅佐燕王,也是令师狂叟的心愿,施主不必犹豫,况锦衣卫已断施主生路,将施主逼进燕王府,这也是天意,施主以为然否?”
万古雷叹口气道:“多谢大师指点,晚辈既已投效燕王,自当克尽职守。”
这话有些勉强,道衍和尚知他对“谋反”尚有疑虑,也不说破,道:“老衲忝为大庆寿寺主持,施主可常来一叙,老衲愿与施主成忘年之交,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万古雷连忙道:“不敢,晚辈……”
道衍笑着接话道:“忘却辈分有何不可?”
万古雷道:“晚辈当以师礼尊崇前辈。”
道衍道:“老衲虽与令师相识,但执弟子礼,施主不必拘于辈份,今后你我共历艰险,铁马金戈,驰骋沙场,当结下不解之缘!”
万古雷见他目光灼灼,志雄气昂,这一瞬间病虎成了生气勃勃之猛虎,大有睥睨天下的英雄气慨,一时为其豪气所动,不由激动起来,道:“晚辈愿追随大师,顺应天时,微尽薄力,还请大师多加指教!”
道衍大笑道:“好、好,老衲未看错人也,狂叟眼力,相中了施主这样的人才,今后老衲与施主患难与共,成就一番功业!”一顿续道:“老衲称施主师侄,施主称老衲一声师叔吧,免得彼此在称呼上显得生分了,如何?”
“是,师叔。”
“据老衲占卦,并夜观天象,帝星晦暗,皇上阳寿将终,过不了今年……”
万古雷惊得瞪大了眼,道衍法师一笑,续道:“皇帝一旦驾崩,情势必将大变,燕王府实力不足,急需广招人才,随你前来之人,武功学识如何?有无统兵的将才?”
万古雷把郭剑平、耿牛的诸般情形说了,道衍点点头道:“好极好极,老衲自会将各位引荐给燕王殿下,决不会埋没了英才。”说着站起身,又道:“改天师侄前来庆寿寺,到时再仔细谈。”
万古雷将他送到了大门,法师乘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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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纷纷,漫天飞舞,纷纷扬扬,飘飘洒洒,落在庭院中、枝梢上,犹如铺上了绒绒的棉花,点缀出了晶莹洁白的琼瑶世界。
惟独院中的几株梅树,红蕊似火,傲对霜雪,白中镶红,相映成趣。
万古雷独自站在窗前,落寞而惆怅。
昨日道衍法师的一席话,讲明了燕王要在皇太孙继位后谋反,天下百姓不久之后将历刀兵之灾。到那时,他将是叛军队伍中的一员,与公冶勋效忠的皇家军队作战。
他不希望有这样的一天,但愿上天保佑,消除了这空前的劫难吧!
由国及家,他想起了娇娇。如今一南一北,相隔千里,何日才能相逢?……
一阵笑声传来,小院的门被推开了,季国盛、季兰当先走了进来,后面嘻嘻哈哈跟着郭剑平、钟玉桃等人。一大早他们就到大院里玩雪,连西门仪也出去凑热闹,他却没有一点心思作乐,只默默地站在窗前。
季兰身着鹅黄夹袄裤,肩披大红披风,双颊冻得通红,婀娜娇美,英姿勃勃。万古雷不禁暗赞,好美的姑娘。
“万大哥万大哥,快出来,喜事临门了呢!”钟玉桃、田翠花等一个个叫叫嚷嚷。
万古雷含笑走出,道:“何喜之有?”
季国盛笑道:“贤侄,燕王殿下在晓月楼设晚宴为各位洗尘,酉时正准时赴宴。”
万古雷一愣:“不敢当不敢当……”
季兰笑道:“你真是的,又不是咱们请你,对着咱们说不敢当,殿下又听不见。”
季国盛道:“殿下平日生活节俭,只有宴客时才上酒楼,足见对贤侄等人的礼遇。”
万古雷道:“在酒楼赐宴,不怕惊动了锦衣卫的人吗?要是因此牵累了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