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尸魔君 [3]
朱氏兄弟猝见了他这一双乌黑手掌,早吓得面如土色,心知生死存亡,只在顷刻之间,老大朱怀德紧了紧手中长剑,用目暗示了朱怀恩一眼,二人心意早通,各自一咬牙,喝了声:“老前辈如此相逼,恕在下等要放肆了!”两支剑陡地一分,各各换步晃身,一左一右抢先出手,遥攻老魔头的两肋,剑气森森,寒冷彻骨,刹时将老魔头全身均笼罩在一片剑花之下,威势也非同小可,但老魔头哪将他们放在眼中,倏地仰天厉啸一声,双臂挥舞,就听得“-,-,-”连响,竟然不避不让,用一双肉臂硬接了朱氏双侠两支剑身,将这左右夹击扫数封在门户外。
朱氏兄弟只知他这乌黑的十指炼过“白骨爪”,可以不畏刀剑,隔空伤人,却没料到他竟连双臂全都跟铜铸铁打的一般,一着未防,险些被他将长剑震脱出手,不觉心下大骇,忙不迭各向后跃退了七八尺检视手中长剑,见两支剑的锋刃都已倒卷震缺,而老魔头的双臂都分毫未损,这怎不令他们三魂少二,七魄去五。
冀北双侠亦是江湖中成名露脸的人物,平日兄弟行道,何曾吃过这种大亏,皆因这老魔头褚良骥成名几近一甲子,人称“干尸魔君”,凡是落在他手中的,不死也得残废,手辣心狠,江湖中谈此色变,公认为是当今世上第一号难缠的人物,朱氏双侠虽然也不是等闲人物,但哪是褚良骥对手,现在见他“白骨玄功’业已炼透全身,自知难敌,两兄弟互换了一下眼,撤身想走。
但就在他们心意才动,干尸魔君褚良骥阴恻恻一阵怪笑,业已发动,左臂一探,抓向朱怀德右臂,同时一挥右臂,陡地卷起一阵劲风,向朱怀恩当胸横撞过来,这一招二式,分攻二人,快拟电奔,朱氏双侠来不及多作思考,各各挥创舞起一片剑幕护身,紧接着旋身滑步,向后又退。
褚良骥见他们分退两个方向,一人难以兼顾,厉喝一声,杀机顿起,右臂一抖,左手原式不变,竟舍了朱怀恩,直奔朱怀德。
朱怀德钢牙一挫,大叫一声:“老二快走。”自己侧身后跃,探手扣了三只钢镖,隐在掌中,同时右手剑“浪涌金山”,欲待硬拼几招,留下时间好让兄弟朱怀恩逃走。
但他想是这样想,以他自己所具功力,要攻褚良骥何异以卵击石,就在他心作旁骛,一招“浪涌金山”方才使出一半,突被褚良骥欺身上前,探手一把竟将长剑剑尖抓住,朱怀德心中大惊,忙用力夺剑,但听得“喀嚓”一声,一柄长剑已拦腰折为两段。
褚良骥怪啸连声,丢了手中剑尖,左臂猛的吐出,疾扣朱怀德左腕上“鱼际”穴,这一招快逾石火电光,朱怀德哪还敢接架,忙不迭仰身倒窜,脚跟用力,跃后到一丈以外,同时一抖手,将三支钢镖连珠打出。
这原只一刹那之间的事,他这三支钢镖不发还好,这一急中发镖,非但没有伤得褚良骥,倒成了他兄弟朱怀恩的追魂帖子。
干尸魔君一身功力,已臻化境,觑见朱怀德发镖阻挡,越加暴怒,冷哼一声,大袖扬处,竟以纯厚的掌力,在半空中将那三支钢镖震歪,三点寒星,直向刚逃得三五步的朱怀恩后背心闪电打到。
朱怀恩猝不及防,待他发觉破空声到,连忙让避,也仅躲过了前面两支,第三支镖“卟”的一声,端端正正钉在他背上“脊心”穴上,惨嗥一声,扑地便倒。
朱怀德一见兄弟已死,更是魂飞胆裂,抖手又将右手上半截剑身当作暗器打出,翻身两个纵跃,落荒向岭下飞奔,褚良骥杀机陡起,大喝一声:“小辈留下命来。”人似狂风一般,随后也赶下岭去。
秦玉这时躲在树上,眼见这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先还吓得乱抖,闭目不敢睹视,过了一会,倒反而慢慢镇定了下来,从树干边偷窥到那兄弟二人,一死一逃,丑怪老头儿风驰电奔地追下岭去,一颗小心灵里暗自乍舌,忖道:“这怪老头儿虽是手辣,但那一身武功,实令人又羡又怕,我若能学得他的十分之一,也再不会受那阮氏淫妇和陈焕文这狗贼的欺凌了。但是,这老头儿举手杀人,如同家常便饭,他会收自己做徒弟吗?何况自己才是真正动了他的什么‘七头标记’的人,他不是说过,谁动了他的标记,谁就……。”
他正自暗地寻思,倏地岭下又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略停了停,褚良骥桀桀怪笑之声又起,而且,似乎只近在数丈以内,晃眼间,果然老头儿又在岭上出现,秦玉连忙又屏气偷偷窥望,却见他嘴里叽咕叽咕正在嚼着什么东西,似乎吃得津津有味,手上还提着一挂东西,秦玉忽也觉得肚里饥火中烧,饿得难受,远远望着褚良骥的嘴和手,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涎。
慢慢褚良骥又回到那块大石旁,席地坐下,把手中的东西直往嘴里送,秦玉这才着清楚,他手上提着的哪里是什么食物,原来却是一付血淋淋的人心人肝、肠肚内脏,秦玉浑身毛骨全都悚立了起来,只见诸良骥自顾自把心、肝等物塞进嘴里乱嚼,肠、肺都丢在雪地上,一阵吃完,站起身来抹了抹嘴上鲜血,回头又望望尚毙卧在地上的朱怀恩,伸伸懒腰,拍了拍肚子,那意思好像说已经吃饱了,不想再吃似的。
秦玉看得由心里宜出一股寒气,忖道:幸好我还没有下树去拜他为师,这老怪物以人心人肝作食物,饿了的时候,岂不拿我当作了佳馔?
可是,眼下的情势才更使他无以自处呢,那干尸魔君食饱之后,却并不离去只见他把掉在雪地上的那一颗干尸人头拾起,又取了石上的六颗,仰面对正半天的皓月,喉咙里一阵咕噜,恍惚有一口浓痰一时吐不出来一样,隔了一会,却渐渐呼吸变得短促重浊,那喘气之声越来越大,足有盏茶之久,陡然间,秦玉清清楚楚看见由他那微仰的中腔中,隐隐约约,一闪一灭地喷出一股紫红色的火焰,焰苗伸缩总有七八寸高,忽然,他又把手中的干尸人头抛起一颗,那人头不歪不斜正落在喷出的火焰上面,随着火焰的伸缩而在半空中跳跃,并不真的落近口边,像这样吹吐了一阵,他更把其余的六个人头一个接一个的全部抛到空中,口中喷出的火焰也接着增强,火苗腾间足在一尺以上,那七颗人头此起彼落,循环成一个斗大的圆圈,随着焰火喷力在腾跃翻滚,煞是壮丽美观。
秦玉孩子心重,慢慢看得好玩,也忘了畏怯之心,直着两个眼睛,怔怔的随了转动的人头在移动,良久良久,看得出神,连隐蔽身形也忘了。
陡然间,褚良骥猛一吸气,口中焰火顿灭,长臂一探,将那七颗人头扫数接住,转头对着树上,阴阳地说道:“小孩子,胆子倒不小,还不给我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