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尸魔君 [4]
这几句话看似轻轻吐出,但秦玉听来字字触耳摄神,心里一惊,哪还抓得牢树干,一个筋斗,从七八尺高的树上直跌了下来。
好在地下全是厚厚的积雪,秦玉滚落雪上,弄了个满脸雪水,倒并没受伤,褚良骥闪着精光的眸子直盯着他从地上翻身爬起那份又可怜可笑的狼狈的样子倒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
秦玉强忍住脖子上的酸痛,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地,颤抖着说道:“老神仙饶命,秦玉该死,该死。”
褚良骥收敛笑容冷冷问道:“你这孩子,深更夜半,不在家里睡觉,却跑到这山里来做什么?”
秦玉哭着把自已身世叙说了一遍,又道:“老神仙,你那七颗人头原是我无意之间动了的,你老人家要杀就杀了我吧,反正我也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生死原差不了多少,只是……。”他偷眼望了地上被吃剩下来的肚肠一眼,接着又道:“只是,你老人家可千万别吃我的心肝,我的心却还小咧。”
诸良骥听了突的哈哈大笑起来,跨前一步,探臂把秦玉从地上提起来用一只手悬空提着他,一只手伸到他的肋下,中食二指在前,大指在后,顺着“章门”前至腹脐,后至脊心等处摸了一个遍,秦玉只当他要动手剖腹取心,吓得浑身乱颤,哀声求道:“老神仙,你老人家饶了我吧!”
那知褚良骥仅只摸了一遍,又把他轻轻放在地上,面色凝重,神气冷漠地说:“论理你动了我老人家的七头标记,非死亦废,这冀北双侠就是你的榜样。”
秦玉忙磕头,道:“小子实是无心,老神仙开恩。”
褚良骥嗓音忽的一沉,说:“不过,我老人家看你既属无心,又加年幼,并不会武,有心要放了你,但你这一去,岂不又传扬尘世,乱了我老人家的禁规。”
秦玉忙道:“老神仙你放了我,我决不敢乱对人提起你那七个人头的事。”
诸良骥略一沉吟,又道:“这样吧,你身世也和我老人家相似,放你回去,也不过送命在你那继母手中,你如今晚有我老人家做完一件大事,我就收你在身边,教你武功,将来让你成为江湖上第一高手,再手刃你那继母和奸夫,杀尽你心目中所有的仇人,你可愿意么?”
秦玉听了,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头急晃了晃,问道:“你是说不杀我了?还要传我武艺,收我做徒弟,让我替自己报仇?”
褚良骥“唔”了一声,点点头,脸上浮现出难得一见的慈祥笑容,说道:“不错,但是你得先替我做完一件大事,看看你的胆识机智再说。”
秦玉喜得忘了饥饿和寒冷,扑翻身又向老头儿直磕了十几个头,叫道:“老神仙师父,秦玉给你磕头啦!”
褚良骥俨丝不动,让他话完之后,仰面看了看天色,然后拉了秦玉席地坐下,这才说道:“这也是缘法,老夫年逾古稀,从未生过收徒之念,今天见了你,却突然生出半生孤寂之感,我看你英华内蓄,任督充沛,倒是个难得的练武材料,但一入我门,浩规却严,必须尽弃世俗善恶之念,只为人尊,不为人次,武功不登化境,决不下山,一旦功成下山,要牢记处处胜人,天下武林,均得生杀予夺,决不可以对任何人心存忠厚,须知忠厚即是愚笨,一念之仁,往往招来杀身之祸,你既出身寒贱,饱受凌辱,这一点你应该有透彻的了解,不须我再多说的。”
秦玉躬谨受教,一面想起已身所遭遇的种种凄惨悲怆,也的确激动一股仇恨之心,似乎天下众生,全是欺弱畏强,可卑可耻,恨不能一旦学成,好杀他一个痛快。
褚良骥略为一停,接着又道:“但我门下弟子,下山行道,都有几条戒律,决不可轻犯的,这一点现在你尚未入门,言之过早,如今我先试试你的胆识如何,天时将届,咱们也得干大事是正经了。”
秦玉不知他要如何试验自己但私下里已立了个决心,心想不管他多困难多危险的事,我一定将拼命去做,尽量达成任务,即或不幸死了,也当如死在家中,死在荒野,死在刚才被他发现的一刹那,人不畏死,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他正在出神,褚良骥却又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秦玉忙答:“我姓秦,叫秦玉。”
褚良骥点头道:“好,我就叫你玉儿吧,玉儿,你现在饿不饿?”
秦玉被他一提“饿”字,果然立时便觉得饥肠辘辘,饿得十分难受,便道:“师父,我已经饿了两天两夜了。”
褚良骥且不回答,从地上一跃而起,走到朱怀恩的尸体旁边,俯身下去,一把撕了尸体上的衣服,探右臂,曲指“噗”的一声对准心窝里插了进去,然后一绕一收,把一副鲜血淋淋的心肝五脏都掏了出来,摘去了肠,肺等物,只把一副热腾腾的心和肝,提到秦玉面前说:“喏,吃掉吧,趁热,凉了滋味就变了。”
秦玉料不到他这师父请他也吃人心不由得一怔,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不吃,褚良骥已经把脸一板,沉声道:“怎么?你要跟我做徒弟,却不愿学着吃这东西?这东西最是滋养,错非是你,换了旁人,想我给他一点还办不到咧!”
秦玉心知这位师父心狠手辣,有心要不吃,又怕他翻脸成仇,那时只怕连自己一副心肝都要被他吃了,他转念一想,这有什么难处,人们平时吃猪吃羊,不是一样剖腹取心,瓦碗盛血吗?人心和猪心狗心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没有煮熟炒热就是了。想到这里,由不得把心一横,伸手接过那一副在冒热气的心和肝,一闭眼,张口咬了一块人肝。
但是,他还没有细嚼,肚子里早一阵翻腾,血腥之气一逼,险些又呕了出来,秦玉连忙闭了一口气,脖子一伸,把那一块人肝硬咽下肚子里。
褚良骥看了哈哈大笑,伸出一个大姆指,赞道:“不错不错,果然像我的徒儿,我是收定你啦!”
秦玉心中一喜,也再不管手上拿的是人心或者狗肺,三把两把部塞进嘴里,略为嚼了嚼,全咽下喉咙去,肚里饿意果然就减轻了许多,褚良骥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酒杯来,盛了一杯鲜血,递给秦玉,道:“来,再喝了这个,包你就饱了。”
秦玉再也没有什么好畏缩的,果真接了酒杯,一仰头喝了干干净净,那味儿腥腥的,又带一丝甜意,倒还并不难吃,他又跑到尸体旁边,一连用酒杯又喝了三四杯。
待他喝个血足肝饱,那一双小小的眼睛中已经满布鲜红的血丝,褚良骥招手叫他仍旧坐在身边,思索了一会,这才说道:“玉儿,从现在起,我算收你在我门下了,但现在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须得你帮助师父去完成,这当然是有相当危险的,你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