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争奇记 - [还珠楼主]

第一二回 胜地挥金 黑摩勒初逢异丐 开门揖盗 小铁猴再戏好人 [17]

  话未说完,来人冷笑道:“我姓霍名祥生,你三人所见地主,便是当年隐居天台的双铜翅铁腿女丐花四阿婆。我少师哥三个是他娘家侄儿,前年方从天台移居北山。你们在马王庙遇见的,便是大师哥水虎苗成和三师哥铁洞箭苗秀。还有一个神偷赛方朔苗良,不在此地。去年少师哥们因帮一人的忙,将身上钱用光,路过马王庙,见有庙会,一时高兴,打算换点零钱买点吃食,回家孝敬师父。本欲只摆一天场子就走,偏巧三少师哥想代师父在庙里烧几股香,嫌钱不够,打算再留一日弄点钱,等三日烧完香再走。其实我师哥们要用钱哪里都有,一则仗义助人,分文未留,自用不算,更不愿空手回家。所救那人,本留有些做生意用的家伙,托他顺路带回,又赶镇上有庙会,正想借用。苗成、苗秀为了向花四呵婆表孝心,用真力气换钱买物和敬神,不想被两个不识相的后生看红了眼,学了一点套子便摆对台,按说已犯江湖规矩。二位师哥因自己不是以此为生,不过想看是个什么路数,并未打算怎样。才一进场,先听他随口伤人,后又不说情理,连姓名也没问,就逞凶动手。三师哥本意当场教训他一顿,偏巧家中有事,师父传话迎头寻找,追了回去。行时他们还放冷手,打了他一镖,如换旁人,岂不受伤?初出道的人便如此蛮横狠毒,情理难容!这才约他二人来此,看看他二人到底得着老钱几分传授,就敢这等横行!此事已然禀过师父,你们姓名来历俱已尽知,不必再撑出什旗号。因他二人不通人情,所以我们也没按江湖过节相待。你今在场,说话也还知道一点分寸,少时只要能知进退,便没你事。话已说完,快跟我走吧。”说罢拨头便走。

  这一套话何等难堪!如换平时,钱、马二人早破口大骂打上前去,无奈三人都久闻那老丐婆的威望,不曾见面,陈、马二人首先胆寒。只钱复莽撞,心虽内怯,还想回骂两句。一则说话人霍祥生已先走,陈、马二人又在摇手示意,明知身入虎穴,就说两句也占不了什便宜,气终不输,略一寻思,仍高声冷笑道:“姓霍的慢走!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应约而来,是寻你家主人领教的。你多不会说人话,也不值计较,不会要你好看,你忙什么?”霍祥生已走出三五丈远,闻言回头笑笑,并未答理,仍又向前走去。

  陈业情知不能善罢,人是丢定,钱复话已出口,只得听之,当下一同加急追去。谁知领路人脚程飞快,你快他也快,不消多时便落了后。三人见一个领路的徒党竟有这等身法,敌人不问可知。马琨恐再追下去越发落后,主人未见,先输他一场,不但不好看,气力还要耗散好些,暗将钱、陈二人止住,笑道:“想不到这里山景真好,时光还早,没有不见面的亲家公,忙些什么?”说罢便把脚步放慢,指点山景,故示从容,缓步向前走去。前面霍祥生竟连头也未回,马琨的话也不知听见没有,一会便转过山环,跑没了影子。

  这时人家水田渐少,已快到北山深处,到处危峰怪石,清溪映带,又是二三月间,红桃呈艳,绿柳摇青,端的山容如锦,景物幽丽。三人表面故作镇静,心却忙乱已极,只顾筹思对敌之策,也无心情观赏。再走里许,略一转折,前面便现出一个山峡,危崖翼张,高矗天半,中间一条峡谷,广约三丈,通体苔痕绣合,间以山花,雄奇之中添上几分浓丽,越发美观。谷径弯环,虽然静荡荡的看不见人家烟树,隐隐闻得犬吠之声,知隔战场不远。陈业看出无人窥伺,便劝钱、马二人:“强龙不斗地头蛇。来时我看出钱世伯和家父的威望都压不倒他,便知是个劲敌。果然对头之母,竟是我们去年听钱伯父所说江南三异人中的花老太婆,论辈份和本领,哪样也比人家不上。就是认罪服输,也不算丢人。到了那里,最好低首下心,仍按江湖后辈礼数请见对头母亲。只说少年无知,一时狂妄,并非有心冒犯,特此真诚求见,解说经过,请她母子原谅。这样虽是有点服输,终比当场吃亏饱受凌辱要强得多。真要不肯相容,便说起初不知是她,所以贸然来此,现知不是对手,真要当时较量,任凭处治,决不还手。等套出她的话来再另订日期一决胜负,也有个退身步。否则,我们行为本就不对,再如话说不好,使他们恨上加恨,丢人不算,弄巧得个残废,还有性命之忧,那是何苦?”

  马琨早就胆怯,虽觉这样行径太给师父丢脸,心中已自踌躇。钱复却忿然道:“拿她那大名望,还倚势欺人么?到时我自拿话僵住,言明你们人多势众,真要一拼,只许各找对头,一对一,不论胜败,各凭本领打过一场算数。那耍花刀的两个我曾亲见。老的名望大本事高,我们不惹,还怕何来?”马琨一想也对,因那日与铁洞箭苗秀交手的是钱复,到时仍由钱复上前答话,自己无须首当其冲,如见不妙,再看事行事。敌人姑侄既知钱家来历,到时拿话一僵,至多把老头子挤将出来,未必便遭毒手。当下附和钱复,不肯照陈业的话行事。

  陈业不知马琨用意刁猾,见二人不听良言还自说嘴,一急,只管寻思,不由落了点后,猛觉后衣襟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回头一看,离身不远站着一个老头,也不说话,手指自己连比了几个手势,未了又指钱、马二人,将手连摇,意似不要使二人知道。比完忽就平地一跃三四丈,径往右边崖壁上飞去,只一晃便没了踪迹。再看他那落处,危崖如削,上下都是藤草苔薛遮蔽,一色浓绿,只离地三丈来高,突出丈许大小一块危石,上平下凹。离石不远,有一株尺许粗细的华盖松,由左近石隙中盘行曲屈,虬龙般撑将出来,虽不算甚高大,可是枝叶茂密,虬干纠错,活像一柄大伞盖,将那危石罩住,两下相隔仅只五六尺高下。壁上这类奇形怪状的松树本来甚多,岩石磊磊,有凹有凸,无足为异。如非随踪注视,极易混过,决想不到上面有人藏伏。

  那老头身相瘦小,穿着一件黄布衫,满面俱是皱纹,摇手时仿佛指甲甚长,别无异状,动作却那等敏捷轻灵。身入重地,大家都在留心,不时前瞻后视。自问武功,虽非高手,也曾得过真传,竟以三人的耳目,让人由崖上纵落身后,并无丝毫惊觉,比完手式,再纵回去,也没听一点声息,真比猿猱还要轻灵得多。揣测那手势,是约自己归途相晤,只不知为何不使钱。马二人知晓。这里已到敌人老巢,外人怎得在此停留、看他踪迹如此隐秘,必有原因。微一迟疑,方想告知钱、马二人,二人业已走前了两三丈,经自己适才一劝,反倒有说有笑,且谈且走,甚是高兴,同伴落后,也不停立催唤,那神气好似嫌自己胆小怕事,不打在同伙之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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