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待天倾 - [马舸]

第四章 绝顶 [5]

  众人连忙起身相迎,天心、冲霄、戴之诚却端坐不动。天恕来到台上,与众人寒喧过后,走到天心面前,合十道:师兄一向可好?天心起身道:大师近来劳苦,想是忙得不亦乐乎吧?天恕笑道:老衲余生,若能为武林尽些绵薄之力,心愿足矣。天心道:但愿如此。

  众人重又落座。玉泉道:大师远来,一路可有周折?天恕叹了口气道:前些日魔教又杀了敝寺几名僧人。老衲忙于法事,故此误了行程。玉泉道:不知贵寺与魔教究竟有何过节?天恕眼望台下,提高声音道:魔教原本无行,做事哪讲因果?他见众人都望向自己,又道:武当松竹掌门如何未到?玉虚道:掌门师兄偶染小恙,特命我师兄弟赶来,专程向大师告罪。青衣子也起身致歉。天恕皱眉道:松竹掌门未到,此事大是难办了。环顾座上诸人,微微摇头,既而又问玉泉道:近几日各派可曾受魔教侵扰?玉泉道:点苍派冯三侠与崆峒派易先生下落不明,峨嵋派又折了四位道友,连敝观也被魔教害了两位师弟。天恕听后,低头思量。

  冲霄坐在座中,心情本已郁懑,又听天恕道松竹不来,这事大是难办,更平添一股怒气,傲然而起道:大师有甚么天大的事,非要松竹来不可?天恕瞥了他一眼,并不答话,迈步走到台边,朗声道:敝寺近月来,已被魔教害死十三条人命。如此血债,还望众位稍挂心怀,为老衲做主。众人大多不过闻风而至,并不知魔教已害了这多人命。许多年纪稍长之人,想到魔教当年腥风武林的惨状,心间都是一寒,但仍有近百人大声咒骂,应合天恕。

  台上众人见天恕背朝自己,无不起疑:少林天心方丈在此,他为何却要台下之人替他做主?南北少林本是一家,他这样做法,岂不让天心等人大煞脸面?偷眼望去,只见天心等僧面沉似水,隐有怒容,都觉其中大有文章。

  却听天恕又道:我少林乃佛门净地,一向与世无争,为何魔教近日却屡屡相犯?嘿嘿,只因我南少林知道一些不足与外人道的隐情。说到南少林时,语气忽尔加重,明着将南北少林分开而论。众人听了,更是吃惊。一黑脸汉子在下面叫道:老和尚别绕弯子,快说是甚么隐情!另有数人也嚷道:是呀,到底是甚么隐情?

  天恕见群情已动,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但有一件,却是千真万确。那便是魔教周应扬并非死在二十年前,而是亡在近日!话一出口,不啻惊雷。众人毫无准备,都吓呆了。

  天际愤然而起,怒喝道:天恕,你不守誓约,还有出家人的脸面么!天恕低声道:老衲为了武林安危,其它须顾不得了。梁九等人纷纷起座道:大师所言可是实情?天恕缓缓点头。梁九冲台下喝道:下面的朋友听着:一会儿天恕大师言语时,若有人从中捣乱,我丐帮十万弟子绝不与他善罢甘休!他知此事关系重大,只恐有人暗做手脚,阻止天恕,故事先出言警告。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弟子遍及海内,帮主一言既出,自然极有份量。众人怯其声威,再不敢胡乱插嘴。

  梁九见四下鸦雀无声,对天恕道:大师请接着讲。天恕轻咳一声,道:老衲少年时,曾在嵩山禅院为徒。听寺中故老们讲,那周应扬年轻之时,亦是我少林弟子,后耐不住佛门寂寞,这才又入凡尘。众人摒息凝神,听他每说一句,皆如此动魄牵魂,均不由向台前靠近。

  天恕极目远眺,似在回忆遥远的往事,半晌方道:他离开少林,不久即入魔教,仗着天资聪慧,习得魔教心经,后又做了魔教教主。他年轻时在寺内不守清规,被戒律院惩杖除名,逐出北宗,便是为了偷盗本寺至高武学易筋经。众人都哦了一声,知道那易筋经乃是佛门无上的宝典。

  天恕接着道:那时他艺冠天下,不由又起了贪心,暗自沟通本寺僧人,欲窃此经,并言事成之后,以其明王心经相酬。寺中败类信以为真,果依言而行。后本寺几位神僧虽然发觉,但那易筋经却终于落在此魔手中。众人听到这里,都暗暗点头,心想:难怪少林派近年来再也出不了傲世之才,原来那宝典落在了魔教之手。

  只听天恕续道:寺内几位神僧见事已至此,均不愿与魔教结仇,只得催弟子去魔教讨换明王心经。那知周应扬拒不认账,竟将两部经书都留在身边参照习练,武功自是更近一步。天心听到这里,低喧一声佛号道:大师出此不经之言,大庭广众之下,岂不汗颜?戴之诚也哂笑道:少林武功源远流长,宗正天下,各派可说均得其惠。众神僧如何能看中那魔经的邪门外道?天恕正色道:我少林武功虽然正大,但须勤习数年,方有小成。那魔经却走的俱是捷径,参悟阴阳之变,洞观神照虚实,只需几年,便可登峰造极,无敌于天下!这番话直说得众人热血沸腾,心痒难搔。

  天恕见四外再无人插言,又道:我寺几位神僧见他失信,懊恼非常,本欲兴师问罪,又怕江湖上周知此事,徒成笑柄,遂定计将周魔骗到少林。那厮自恃技高,居然独自赴约。待他来时,几位神僧便即讨要心经。那厮初时抵赖,及后恼羞成怒,与几位神僧动起手来。众人知他所说之事,便是几十年前江湖上最为惨烈的一役,人人大气不喘,伫立倾听。

  只听天恕道:那厮武功极高,出手便杀了罗汉堂几十名武僧,后几位神僧上前伏魔,也遭了他毒手。他杀了几位神僧,自家也受了重伤。家师空信大师乘机将他制住,当时便要手诛此獠,为众僧报仇。不想空义师叔却横加阻拦,非要留他一命。众僧无奈,遂将周魔囚于后山阴窟之中。家师见寺内死了许多僧人,少林从此衰落,心情大是忧挹,未过多久,便圆寂了。一言未了,只听天际大喝道:天恕!你师徒当年狼子野心,做出刚说至此,天心突然站起,森声道:师弟不可妄语!天际见师兄神色严厉,话到嘴边,又强自咽下。徐不清、郑之达、凌入精等人齐声道:大师请接着说。梁九、慕若禅等人却大有忧色,默不作声。

  天恕见众人听得入神,又道:嗣后老衲故地心伤,远走闽南,也不再理会其中之事,只道那魔头重伤之下,绝难再活。谁料前几年听得消息,那魔头竟仍苟存于世。说到此处,只见梁九站起身来,冲天心拱手道:晚辈叩问大师,那魔头果是近日才亡的么?天心目光呆滞,并不回答。众人瞧在眼中,均想:看来天恕所说怕是不错。

  天恕见天心等僧神情沮丧,面上露出一丝喜色,说道:老衲得了这个消息,便派人暗中打听,终于探知原来少林自感人才凋零,众望渐去,不由又将心思转到周应扬和那心经上来,二十年中每日逼那魔头就犯。那魔头奸狡异常,始终不入其彀。后众僧想出一法,将寺中少年弟子放入洞中,与那魔头朝夕相伴,勾钓其情。如此不出几年,终于被那小僧习得了心经上的武功。一席话直说得众人大张其口,半晌无声。天心待要辩驳,又不知如何开口,一时懊恼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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