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绝顶 [7]
众人见轻轻一掌,便将人害成如此模样,尽皆肉跳心惊。玉虚抽剑喝道:此等妖孽若不早除,后必为害武林!长剑如虹,直刺叶凌烟心口。叶凌烟双足一点,轻飘飘纵起,突然斜坠而下,踢向玉虚面门。玉虚长剑上撩,疾削其踝。青衣子见二人斗在一处,微一凝神,运剑平平刺向叶凌烟左肋。他力贯剑尖,去势却缓,正是太极十三剑中的一式绵里惊涛。这一剑并无多少变化,却胜在余韵无穷,含蓄凝重。叶凌烟见他一剑破空,隐有松涛之声,缓缓而至,莫可当锋,忙荡开玉虚手中长剑,斜斜飞出高台。玉虚和青衣子晃动身形,随后追来。二人身法均快,越众出台,如风狂卷。众人见二道迎面飞来,呼吸都是一窒。二人倏然跃过众人头顶,赶到叶凌烟身后。
叶凌烟在二人身前数尺远近,如同一道白烟,被狂风吹得四处飘摇。按说常人身在空中,总是借力做势,力尽势竭。他却似无须用力,便能在空中任意变化腾挪,无论玉虚和青衣子如何运剑频刺,都如刺向虚空,沾不上他半片衣角。
几人瞬息之间,绕着高台奔了五圈。叶凌烟哈哈大笑道:武当派两只小狗,今日遛得不错!他口中说话,身形略滞。玉虚和青衣子分从左右抢上,两道白光一闪,齐齐刺入他宽大的袍服中。叶凌烟大叫一声,仰面朝天,向背后的山谷中摔去。玉虚探头下望,山气缭绕上升,甚么也看不真切。只听得惨叫声渐渐低回,料已坠下谷底去了。
众人虽见叶凌烟毙命,一颗心仍狂跳不止。梁九、慕若禅等人早听说魔教诸长老中,以这个叶凌烟最没本事,此人尚且如此,余子更是可畏。几人听天恕一番话后,对少林已失信心,这时想到群魔窥伺在侧,正派人士又已群龙无首,心头如压重石。凌入精、郑之达等人本就各怀鬼胎,此时反倒幸灾乐祸起来。
台上台下乱成一团,天心始终一言不发,这时缓缓起身道:我少林千百年来树大招风,也不知罹过多少劫难?适天恕大师一番粲花之论虽可惑众,但捕风捉影,实则却别有用心。他语音低沉,并非运气扬声,众人吵嚷声中,仍听得清清楚楚,顿时静了下来。
天恕被叶凌烟击了一掌,正坐在地上暗自调息,听后冷笑道:老衲适才尚有几处关键所在,未向众位交待明白。大师既然辨驳,老衲便一并说出来。众人欲听其词,四下里半点声息也无。
突然之间,台下蹿起一人,一个起落,便到高台之上。众人眼前一花,均未看清此人面目。忽听天恕大叫一声,脸上露出极古怪的神情,双手在空中虚抓几下,一头栽在台上。
那人来得太快,连座上天心、冲霄、戴之诚这等好手,也只恍惚看到人影一闪,待回过神来,那人已倏地纵下高台,向西面深谷中落去。只听一个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天恕贼子,毁我少林清誉,死有余辜!声音雄浑高亢,震人心魄。这变故来得突兀之极。台上台下千余人众,竟无一人看清来人如何出手,是何面目!
梁九抢步上前,见天恕已然气绝,不由惨声道:敢问天心方丈,这可是贵寺大悲手所致?天心长叹一声,无言以对。凌入精冷笑道:这哪里是甚么大悲手,分明是明王心经的阴毒内劲!此言一出,满场耸动。
梁九微一抱拳道:方丈大师,这真是明王心经的内力么?天际横眉道:是便怎样?梁九痛心道:适才天恕大师所言,梁某本是半信半疑。由此看来,来人即便不是贵寺僧人,也必是魔教中人无疑。因何魔教要杀了天恕大师灭口徐不清接过话头道:只因天恕大师所言,句句是真!天际怒吼道:便是实情,你又能如何?天心喝斥道:师弟休得妄语!徐不清冷笑道:你少林人多势众,两位大师想必也习了那魔经,徐某当然不敢放肆。但今日这么多人都在,却总要有个分教。
忽听东边台角下一人道:有分教个屁!少林寺的和尚,个个都是大爷的朋友,好歹由着他们,谁敢扯闲道淡?众人听这声音,分明是适才坠入谷中的叶凌烟,无不大奇。徐不清怒喝道:贫嘴的畜生!却还不一个死字尚未出口,只见白影一闪,已到眼前。徐不清一惊之下,双掌齐出,都击在叶凌烟胸口。叶凌烟似断了线的风筝,飘飘乎乎,向台北面一群年轻弟子落去。随闻女子尖叫之声,再看时,叶凌烟腋下已夹了一人,正是华山派那个美貌女子。
只听叶凌烟怪笑道:崆峒派的掌法稀松平常,华山派的小妞可是真俊!老叶将她抱回家去,让她给我生个大胖小子。说话之间,华山派几名弟子已拔出剑来,将他围住。慕若禅起身喊道:朝源、仕吉,不要走了这魔头!说着不住地咳嗽。
戴之诚、凌入精、郑之达等人坐在一旁,暗瞧好戏。玉虚和青衣子知叶凌烟轻功高己甚多,适才已丢尽脸面,这时都大是犹豫,不知是否应该上前。岳中祥、顾成竹、赵崇恼叶凌烟在山下调戏刘玉英,飞身而出,将他围在当中。叶凌烟嘻嘻笑道:你点苍派的小妞也不错,老子也要定了。只听台下一人道:两个小娘儿都让你掳去,你教我到何处去销魂?随见一人大袖飘飘,纵上台来,正是陆忆裳。
叶凌烟见四人分站一隅,将自家围得紧密,突然带那女子纵起,向赵崇扑来。赵崇不闪不避,右手呈虎爪之势,抓向叶凌烟小腹。叶凌烟在空中一旋,忽将那女子挡在身前。赵崇本是抓向他小腹,这一来却堪堪便要抓在那女子臀上。他运爪如风,劲力饱蓄,知这一下抓得实了,不但会伤了那女子,更要令华山派大出其丑,当下右臂急缩,同时向旁闪身。饶是他应变奇快,仍将那女子裙角撕下半片。叶凌烟却似泥鳅一般,从他身边滑过,奔坡下窜去。
岳中祥等人见他挟了一人,仍奔纵如飞,自忖追赶不上,都停步怒骂,只有华山派几名弟子呼喊着追去。慕若禅内息本就不畅,这时情急,更半点力道也提不起来,眼见华山派出此大丑,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众人见各派尊长俱在,但叶凌烟两次来扰,居然无人能阻,均感懊丧。眼见几名华山弟子距叶凌烟愈来愈远,都知那是再也赶之不上了。
便在这时,猛听坡下一人高声唱道: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声音嘹亮高耸,在群山间回荡不息。本来常人若在山间纵声高喊,也必能回荡数声,然后渐渐低弱,便即止息。不想这人只唱得一句,山谷间便似打了个霹雷,龙吟虎啸般直响个不停,声音荡向群峰,回音竟一声高过一声。
台下有数人听到后来,情不自禁地捂住双耳,不敢再听。天心等人内力虽深,但那声音直似无止无歇,传入耳中,着实摄胆摧心,也不由惶然相顾,暗自惊异:这人是谁?内力怎会如此雄浑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