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回 飒飒傲群英 [6]
欧阳漠说着,陡然间心念一动,又朗声向任得敬道:“任兄,请恕在下冒昧,在下身负血仇,这句话不能不问。既然伤我爹的不是任兄弟,而我爹又的的确确是死在凝血神抓之下,况且这路凝血神抓江湖上已少有人会,因此任兄能否见告:传你凝血神抓的那位前辈究竟是谁?在下自会向他讨个公道!在下在此先谢过了!”说着,又深深向他施了一礼。
任得敬见欧阳漠如此,急道:“欧阳兄何必如此!”说着挣扎着想下地搀扶,却只觉一阵力不从心,咳嗽连声。一旁方腊和张叔夜忙将他扶住。
好半天,任得敬气喘略平,才低声向欧阳漠道:“欧阳兄,并非任某有意欺瞒,只是……咳咳……只是任某学艺之时,家师因为仇家太多,曾要任某发下毒誓,有生之年……决不将他的姓名容貌向旁人提起,否则天诛地灭……再说,家师已是风烛残年之人,数年不见,现在……咳咳……现在恐怕也已然……已然谢世了。”
欧阳漠听罢,双眉一轩,向任得敬道:“任兄,你既发过毒誓,在下也不便深究令师的下落。只是听任兄所言,想来令师与先父的血仇似有莫大的干系,因此一旦在下查到令师的下落,还请任兄体谅,不要横加干涉。”
他曾见识过任得敬的武功胆略,知道若他插手,自己定难复仇,因此才借不追问为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任得敬却没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合上了双眼,片刻之间,已然昏昏睡去。
※※※
不几日后,除虚竹子夫妇留在灵州协助李仁忠和察哥处理军国大事以外,其余群豪便纷纷向李乾顺请辞。李乾顺和虚竹子挽留不住,只得与众人在灵州城外洒泪相别。此时,围困西夏和占领兴中府的宋军早已接了张叔夜的令箭,由副将统领回归兰州去了。
段誉与王语嫣等一行人自回大理,临别之前,将华山之事对方腊和张叔夜讲了,请他们给林剑然捎个口讯,让他们不必担心一品堂之事。方腊和张叔夜得知了周桐的消息,心下甚是宽慰。
欧阳漠让裘日新与明教众弟子乔装改扮先回总舵,自己则和方腊、张叔夜及韩氏兄妹一道,抬着汪孤尘先到兰州暂住,想等他伤势好转再回去也不迟。
其实灵州与兰州相距并不算远,只是汪孤尘身受重伤,经不起长途颠簸,是以众人只得放慢了脚程,每日晚晚出发,早早投宿。方腊倒乐得能与张叔夜朝夕相处,二人每日里要么絮絮地谈些分别以来各自的见闻,要么便与欧阳漠及韩氏兄妹在一处印证武功。
那韩氏兄妹性格迥异——哥哥韩世忠沉稳内向,不喜多言;妹妹韩冰却调皮得紧,每日里一张小嘴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兄妹二人相映成趣,不几天,便与方腊和欧阳漠成了好朋友。
汪孤尘虽然伤势不轻,但他内功深厚,又服了灵鹫宫的疗伤圣药“九转熊蛇丸”,加上小梁太后那一刀并没有刺伤心脉,因此恢复得较为迅速。
这日,天近晌午,却不料错过了宿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众人无奈,只得找片树荫坐下,吃些干粮。汪孤尘今天偏偏兴致好,让方腊和欧阳漠扶他坐起来,与张叔夜及韩氏兄妹聊天。
“韩兄弟,不知你们兄妹是哪里人氏?”汪孤尘问道。韩世忠忙欠身道:“前辈,我们兄妹的祖籍在延安府。”“延安府?这便奇了,”汪孤尘道,“听口音你们明明是南方人啊。”
韩世忠还未及答话,韩冰却先抢着道:“老前辈,您不知道,咱们兄妹虽然祖籍延安,但幼时家中遭了水灾,与亲人失散了,而后就辗转漂泊到了杭州。西湖灵隐寺的方丈正修大师见咱们可怜,收留了咱们,将咱们养在灵隐寺中,说算他的什么‘俗家弟子’。后来大些了,他还传了咱们一身武艺……”
“冰儿,偏你多嘴!”韩世忠嗔了一句。韩冰小嘴一撇,笑道:“怎么,怕我将红玉姊姊的事情说出来么?”韩世忠脸一红,急道:“你还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一旁方腊与张叔夜相顾一笑,心中皆道:“想来这位红玉姑娘便是韩兄弟的心上人了。”
“韩姑娘……”汪孤尘刚一张口,便让韩冰抢了话头:“老前辈,您别总是韩姑娘长韩姑娘短的,听着多别扭。我小名叫做冰儿,您是我的长辈,也喊我冰儿好了……”“冰儿!”韩世忠拦下她的话头,板着脸道:“别人说话时不能插嘴的,一点规矩也不懂!”
韩冰向他一吐舌头,扮了个鬼脸道:“还说我呢,你刚才不是也打断了我的话头么?你就好懂规矩么?”韩世忠一时语塞,僵在那里,不禁有些发窘。一旁的众人却均已忍俊不禁。
汪孤尘笑道:“冰儿,你们兄妹果真是灵隐寺正修方丈的俗家弟子么?”“那还有假?”韩冰笑道,“不信,我练一趟师父的‘秋月剑法’给您看看。”说着,抽出长剑,挽个剑花,便在众人面前舞了起来。
这路“秋月剑法”的剑招本就飘逸洒脱,再由韩冰这样一个身材颀长的美貌少女手中使出,更显灵动优美。一路剑使毕,方腊和张叔夜齐声喝彩,韩世忠心中也不禁暗赞:“冰儿的这路剑法使得当真精彩。”
韩冰收了剑,笑问汪孤尘道:“老前辈,您看我这路剑法使得好不好?”“不错!”汪孤尘捻髯笑道:“这路‘秋月剑法’招势繁复,以你这样一个小女娃儿,能将这路剑法使得如此飘逸顺畅,已然是十分难得了。只是其中‘皓月千里’、‘月上中天’、‘月满西楼’这三招似乎未曾练熟,因此方才略显滞塞。再有,这路剑法原是男子所用,因此你的整路剑法不免显得脂粉气太重,实战之中,恐怕派不上什么太大的用场。”
韩冰一听,登时一呆,顿了顿,问汪孤尘道:“老前辈,怎么您也懂得这路‘秋月剑法’?您又怎知这路剑法是男子所用呢?”汪孤尘道:“本朝仁宗年间,钱塘风流儒侠梅梦箫和他妻子江南侠女商雨虹同游西湖,为‘平湖秋月’的美景所动,一时性起,便各自创出了一路剑法,其中商雨虹所创的那一路唤做‘春风剑法’,而梅梦箫所创的便是这路‘秋月剑法’。这两路剑法相辅相成,攻首兼备,若是二人同使,双剑合璧,便成了一套威力惊人的‘风月剑法’。”
“‘风月剑法’?这名字未免也太……”张叔夜脱口道。他猛一抬头,见韩冰俏脸绯红,当下住口不说。汪孤尘笑道:“他夫妻二人后来也嫌这名字不雅,便取这两路剑法的首字,将‘风月剑法’改为了‘春秋剑法’。他二人也就凭着这路剑法纵横江南十余载。后来机缘巧合,这路剑法的剑谱被灵隐寺的上代方丈所得,而且渐渐竟成为西湖灵隐寺的独门剑法,但却再也没有从前的威力了。冰儿,我说得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