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梦 [2]
排场不大,气势却逼人,这样的气氛,方圆数百里无人能有,除非东州王高耀祖和他的准亲家南俊侯爷。
马车套了三匹马,马夫云天高踞车辕,马车一路疾驰,所经之处,行人、马匹无不匆忙走避。岂料车行到此,赫然见一个人昂然挺立,不闪也不躲。这人戴一顶灰色大笠,故而不见庐山真面目。大笠之下,一袭灰色袈裟,脚下灰色僧鞋。
马车驰近,那人仍没有让开的意思。云天动怒了,他驭车至少十年,从无人敢挡,而眼前一身灰的家伙,竟如此放肆!他怒目瞪去,喝道:“闪开!”
灰衣人纹风不动。
“你找死!闪开!”忿忿一挥马鞭,马速快了起来,眼看就要撞上,那灰衣人倏然掷出大笠,大笠在马头前盘旋一下,立即旋回灰衣人手中,灰衣人顺手戴回头上,说也奇怪,三匹马仿佛挨了一记耳光,嘶叫起来,云天一惊,立刻纵身下车,怒扑灰衣人。
灰衣人并不出招,却一味闪躲,后面十数名侍卫拥向前去,团团围住灰衣人。
云天骂道:“侯爷的座车,你也敢拦,莫非吃了熊心豹胆!”说罢虎视眈眈,欲扑灰衣人。
灰衣人一抬双手,制止道:“我不与你们较量,你们主子呢?”
云天问:“你是谁?”
灰衣人道:“无可奉告!”
“你莫非是哪个寺院的姑子?”云天冷冷一笑:“好个狂妄的姑子,莫非你行刺我们主子?哼!你也不打听打听,侯爷的手下岂是好对付的?”
众侍卫纷持兵刃,欲扑灰衣人,忽听喝道:“住手!”
话声甫落,众皆垂手肃立。车内一人掀开帘子,正是侯爷南俊,约四十岁,方面大耳,不怒而威。一双眼睛炯炯望向灰衣人,语气温和问:“这位方外朋友,上下如何称呼?”
灰衣人朗声道:“不必管我是谁,敢问侯爷,莫非前往东州王府?”
侯爷南俊一愣,随即微笑说:“不错!”
“侯爷此行,善自珍重。”
侯爷南俊沉下脸:“我与东州王爷乃儿女亲家,你是方外人,何用置喙?”
“出家人不打诳语,侯爷珍重。”说罢,静默合十,飘然而去。
“侯爷。”云天道:“奴才将这怪尼姑截回。”
侯爷南俊微微一笑:“不必!继续上路!”
马车一抵东州王府,陈总管据报匆匆出迎。
东州王高耀祖和侯爷南俊皆握兵符,东州王辖下八十万军士,侯爷亦有四十五万人马,两从是朝廷最倚重的王侯,彼此间亦时相往来,自从两家订下儿女婚约后,关系益形亲密。
民间传言:“一王一侯,半壁江山。”
这一王一侯,便是东州王高耀祖和侯爷南俊。
“一王一侯,半壁江山。”虽是传言,但两人联手,势力自然无可匹敌。
侯爷从大门入,穿过中门,登上正厅,东州王自宝座站起,笑容满面迎他。
侯爷忙屈膝一跪,朗声道:“南俊请王爷安。”
东州王忙不迭作手势:“俊兄,快请起。”
“接王爷手示,兼程赶来,王爷久等了。”
东州王笑道:“本王想念俊兄,巴不得你快快到来。坐!”
午时,东州王备下丰盛酒宴与侯爷开怀畅饮,酒宴设在花园小亭里。东州王的侍妾秋平亲自把盏。
酒过三巡,东州王向秋平一使眼色,道:“下去吧!”
秋平款款一拜,笑盈盈退下。
东州王握住两个酒盅,将盅里残酒往地上一泼,空盅覆在桌面,侯爷一愣,他熟悉知东州王习性,这一小动作显示有大事待商,酒不能再喝,以示慎重。
“王爷有事?”
“不瞒俊兄。”张眼望望四周,花园之中,再无他人,就连陈总管和亲信侍卫亦退守花园外。
侯爷屏气凝神看着东州王。
东州王沉吟半晌,缓缓问:“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侯爷问:“什么话?”
“一王一侯,半壁江山。”
侯爷一怔,东州王爷微微一笑,问:“俊兄觉得这话如何?”
“这是朝廷恩宠,一王一侯,半壁江山,南俊托王爷洪福,得以追随王爷为朝廷效命。”
“哎!”东州王道:“说什么托本王洪福,你我情同手足,不要来这些客套,说真话吧!觉得这句话如何?”
侯爷默默不语。
“好吧!俊兄既不愿说,让我来说。一王一侯,半壁江山,可以作两种解释:第一,你我权倾当朝;第二,你我若联手,无人能敌。总而言之,你我踌躇满志。”
“是,全是朝廷恩泽。”
“当然,俊兄,一王一侯,半壁江山,还有一种解释,你可知道?”
“南俊愚昧,王爷开示。”
“当今这大好江山,有半壁是你我二人打下来的。”
侯爷蓦然睁大眼,想了一下,说:“全是王爷的功劳,南俊不敢居功,当年南俊非官宦子弟,又非皇室显贵,只是一个小小武夫,幸赖九千岁赏识,王爷提携,才能效犬马之劳,朝廷厚我,承先皇封侯拜将,才有今日。南俊饮水思源,时刻不敢忘。”
东州王微微一笑:“俊兄倒是难得,不忘本。”
“理当如此。”
“好,好兄弟,本王没看走眼。你且说看看,本王待你如何?”
“王爷待南俊犹如手足,南俊终生不敢忘。”
东州王满意笑笑:“你我原是儿女亲家,待你如手足亦是应该。”
边说一双眼睛灼灼望向侯爷:“你我既是手足,又是亲家,本王与你说句体己话。所谓的一王一侯,半壁江山,本王倒觉得这句话稍稍改动,当更完美。”
侯爷讶道:“如何改动?”
东州王四周望望,低声一字一顿说:“一王一侯,坐拥江山。”
侯爷蓦地站起,目瞪口呆,手足无措:“王爷……”
东州王伸手过来,拍他肩膀:“俊兄,本王这可是推心置腹。本王拥兵八十万,俊兄四十五万。俊兄,这一百廿五万,坐拥江山,不难吧?”
霎时之间,侯爷浑身发软,手足冰冷,只是瞪直双眼看住东州王,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