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寻迹 [15]
几人心里着慌,不知群道有何诡计,缓下脚步,四处搜寻。木逢秋手指前方道:“再向前去,便是紫霄宫。往与不往,教主务必斟酌。”周四不悦道:“斩虎须入大**,屠龙必向深渊。此愚夫亦明之理,先生不必多嘱。”拂袖前行,凛然不惧。
少时行到近处,但见紫霄宫高耸云崖,被青纱薄雾笼罩,远望如虚似幻,境象空朦。几人心跳加剧,蹑足登崖,每走一步,便多一分恐慌,都不知将有何事发生。好歹摸到崖上,因是心慌,人人出身冷汗,崖顶阴风一吹,凄寒透骨。应无变胆小体弱,早已浑身麻木,颤作一团;余者虽不失斗志,面上亦红白不定,真息难守。
周四略稳心神,向四下望去,只见崖上特出一座大殿,好不巍峨宏阔。此殿后面,又有一座小殿,几十间房宇屋舍依傍四周,一看便知是群道歇息之所。他侧耳倾听,四外久无声息,心中转疑:“难道松竹早有防备,党羽俱伏左右?”木盖等人也惊疑不定,不敢造次前行。
立等良久,周遭仍静得出奇。周四焦躁起来,迈步向大殿走去。近处看时,果然一座好殿!殿前丹墀崇台,砌筑白石雕栏,左右各有一池,泉水绕石阶向下流淌。移目殿内,只见正中立着昊天上帝的塑像,两旁群神侍立,状态威严。
周四意守全身要害,缓步走入殿中。不期殿内空空荡荡,并无人迹。木盖等人跟了进来,眼见四壁萧然,心中愈发没底,各自抽剑在手,护于教主身侧。
忽听叶凌烟叫道:“哎呀,那神像后藏了一人!”几人吃这一惊,毛发皆竖。萧盖二人率先跳将过去,只见西首神像后卧伏一人,身着道装,面目难辨。盖天行恐有诡计,长剑逼住那人后心,低声喝道:“泼道休使手段,今日是你死期!”剑尖前送,轻轻刺入那人肌肤。
那人直似不觉,动也不动。盖天行大怒,手起一剑,斩下那人右臂,左脚起处,那人面孔朝天,跌在丈外。萧问道纵身上前,见此人双目紧闭,早已气绝多时,除右臂血流不止,全身不见伤处,心中大疑。
周四凑近观看,失声道:“怎会是他?”盖天行耸眉道:“这贼道教主认得?”周四失神站了一会儿,轻声道:“此人乃武当金衣子,论剑法人品都是一流。我早年曾与他有一面之缘,未想刚烈男子,如今魂归冥府。”
木逢秋走到近前,俯身看了看尸体,眉毛陡然一跳,站起身道:“此道全身无伤,惟喉间一点猩红,显见是被剑气所杀。看来松竹已经回来了,却不知他为何下此毒手?”
周四眼望尸体道:“这道人性情极为暴躁,与松竹似乎早就不和。松竹此时杀之,必是料定我等会来,事先设下了毒谋,这道人不甘被他驱使,因而遇害。”几人听他说得有理,更感?惶,左右张望,六神不安。
周四心道:“松竹既有埋伏,若要走时,怕已不能,索性放开胆来,见了道士便杀,教他人人失惊,都没主意。松竹顾念同门安危,只要方寸稍乱,便是大伙的福气,好歹豁出命来,也要结果了他。”肚里想了一回,凶心大起,说道:“大伙随我左右,千万不要分开,一会儿但见有人,只管杀了,不必问他是谁。”说罢飞身出殿,略转一转,便向后面屋舍纵来。
萧盖二人见教主奋勇,都不惜身,几大步冲在前面,做了凶神第一。叶凌烟也欲献勤,被周四揪住衣领,低声叱道:“凌烟休要莽撞,今日非比往时!”手上使了巧劲,叶凌烟连退数步,争不得功劳。应无变见了这等阵势,一颗心直跳得擂鼓相似,若非教主护身于前,木长老仗剑于后,纵令吞下豹胆熊心,到此也挪不得步。
几人旋风般来到屋舍前,盖天行闪身向西,起脚踹开一间屋门,探身看时,里面空空无人。萧问道加了小心,推开另一间屋门,向里睃看。只见屋内木床竹凳,摆得整齐,单单少了慕仙向道的高士。二人又去几间房里看了,仍不见半个活物,心下大是狐疑。叶凌烟要显勇气,一溜烟跑过去,挨屋搜了一回,跟着回转来,扯开喉咙骂道:“这群驴牛射的妖道!哪他娘的有半点血性?想是听说教主要来,一股脑都躲到阴沟里去了,害大伙白担心了一场。原来松竹只是个泥捏的小娘,看着让人骨软,想要寻他败火时,偏又没个下手处!”
应无变向四外瞅了半天,惊魂归窍,抢着接过话头道:“这厮是不识人敬重。大伙老远跑来,原想会他一会,他既是武当派门长,好歹也该等在这里,撑一撑门面,他却没羞没臊地躲了,想给他个教训,也不能够。依着我的性格,不如放把鸟火,烧了这紫霄宫,让兔崽子们没巢没**,个个捂脖抱肩地受冻。从此武当派改叫捂脖派,江湖上的朋友知道了,各添一场欢喜。”几人经他一说,都笑了起来。
周四却摆手道:“你二人休要高声!松竹并未离开此山。”叶凌烟跳过来道:“教主如何知道?”周四也不理他,冲另外几人道:“此崖石多草密,极易隐藏。大伙聚在一起搜寻,若无人时,再筹下山之策。”几人不解其意,都是一愣。
周四言说至此,忽现懊恼之情,眼望崖下道:“都怪我性子急,事先谋划不妥。你想松竹是个精细的人,哪会任由我等来去?此时崖下必伏了许多好手,静待我等入彀。”几人闻言,都吃一惊:“不是教主提醒,我等犹在梦中!原来松竹空出巢**,是要将大伙困在崖上。”惊了一回,急了一回,只觉冷汗遍体,腹内却无良谋。
周四见几人变颜变色,反倒沉住了气,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露出笑意。木盖等人见状,自觉失态,稳了稳神,留意四周动静。应无变是个没定性的人,听说掉在老虎嘴里,吓得扯住周四衣袖,不住声地问道:“那……那可如何是好?如……如何是好?”
周四笑吟吟地道:“适才你说要烧紫霄宫,我看这主意不错。一会儿你和凌烟四处看看,若崖上果无人时,便由你来放这场大火。群道见时,必然来救,两下俱在明处,便不愁下不了武当山。”应无变听了,连忙摆手道:“使不得!教主不知,这放火可大有学问,闹得不好,不是耍处。适才属下兴头上说了几句壮怀的话,哪值得就当真了?你想道士们都在崖下,如果看到自家牛棚被毁,还不得急红了眼?咱六人虽个个手段不低,可恶虎也怕群牛,保不准要吃大亏。不如派一人下崖,与道士们好好谈谈,大家都退一步,从此做个朋友。如此既稳妥又体面,日后就算传了出去,大家也只能说教主识得分寸,曲伸自如,是好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