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情深恨长 [6]
秦玉只觉这女郎语虽冷酷,内心必也是个热情如火的人,想必曾遇什么不如意的挫折,方使她变得如此怪异的,那极欲结识之心,不由越加强烈,便道:
“在下褥承援手,恩同再造,岂有姓名都都不知道的,姑娘如一定不肯见示,那倒是以在下过于粗俗,不愿屈辱下交了。”
那女郎吃吃而笑,说道:
“你此刻一定要认识我,只怕等到你一旦真正认识了我,又惶恐避唯不及了。”
秦玉奋然说道:
“这是什么话,如承姑娘能将芳名容貌相示,秦玉今生今世,定然永志心中,决不敢稍有遗忘轻侮。”
女郎的声音笑道:
“好吧,你一定要知道,咱们明天再谈吧,你话说得太多.容易伤了神。”
秦玉不肯,无论如何要追问那女郎的名姓,女郎拗他不过,只得道:
“我告诉了你姓名,不许再歪缠,好好再睡一觉,明天就可以起来走动了,你肯不肯?”
秦玉一叠声应允,那女郎才说:
“我姓林,叫林惠珠,好了吧,闭眼睛睡觉了。”
秦玉笑赞道:
“林姑娘,好美的名字!”
女郎笑道:
“名字美,人不美,也没用!”
秦玉忙道:
“谁说的,人也美极了,名字也美极了!”
那女郎听了,又笑嗔道:
“好了,别再胡扯了,睡吧,明天再谈吧!”
但秦玉哪里睡得着,兴奋得了不得,只把林惠珠三字和柳媚两个宇,尽在心中比较,只觉得这两个名字,竟然全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字眼,难为是谁想出来的,美的人,配上美的名宇,一切都是美的,美得秦玉瞪着两只大眼,有些心意飘飘,痒而难抓起来。
他还要缠着林惠珠瞎聊,但林后寂寂无声,也不知道是故意不理他呢,还是人已离此而去了。
他独个儿寻思,也直到半夜之后,才在微笑之中,朦胧入睡。
第二天,秦玉醒来时,四下里却望不见林惠珠,连她那匹白马,也失掉了踪迹,他吃了一惊,忖道:“不要是她已经走了?”
忙用力翻身爬起身来,果然今天精力已渐渐复原,站起来,虽然尚有些飘飘之感,但却可以缓缓举步,便在四周林中寻了一遍,仍然没有见到。
这一来,不由他真的着了忙,立刻放开喉咙,大声叫道:
“林姑娘!林姑娘!”
叫声才落,耳旁蹄声得得,林惠珠横坐在马背上,缓缓穿林而来,远远就笑道:
“嚷什么?醒了不会多睡一会,我去溜溜马,又没走,干吗穷嚷嚷的!”
秦玉才见那马背上果然没有了马鞍等物,林惠珠斜横在马背上,一只脚斜荡着,一只脚却屈了横放在马背上,身子侧向着自己,长发散在肩上,微风轻拂着鬓角和衣带,使人真有仙子临凡,嫦娥降世之感。
他欣喜若狂,如获至宝,忙过去接着马缰,让林惠珠滑落马背,二人一左一右,牵着马仍回到秦玉卧病处,秦玉笑道:
“林姑娘,你还说你不美呢,我看普天下的美女,要是和你比比,那真把她们比成了无盐姨母了。”
林惠珠娇媚地一笑,俏问道:
“真的吗?你这句话,可包不包括你的那位媚儿在内呢?”
秦玉面孔刹时胀得通红,尴尬地笑笑,说:
“她也很美,不过,她面貌虽美,内心却不及你美。”
林惠珠问:
“真的?那是为什么呢?”
秦玉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说来话长了,她容貌是够美的了,但待人却尽是假意,本来,咱们俩十分要好的啦,有一天,我有点事,须得离开,她说好在那儿等我,谁知待我回来的时候,她却偷偷地溜了,连我的马匹全都带着走了个无影无踪。”
林惠珠听了,沉吟半晌,道:
“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来,她是自己愿意离开你的呢?难道她不会被旁人胁迫,或者逼着离开那儿,来不及等你回来找她呢?”
秦玉道:
“我也曾这样想过,但如果她是被人逼着离开的,总不能连所有的东西马匹全带着干干净净,而且,当场也毫没有挣扎抗拒的迹象,而且……”
他本想说在庆元寺听见老和尚话中提到她和她师叔就要同来泰山一事,但话到口边,又觉得不妥,忙咽了回去。
林惠珠似未发觉他的话半途而止,只管低头沉思,没有答话,良久良久,才道:
“不过,你在未识得她当时的情形之前,还不能就那么肯定说她一定是自愿成心离开你的,说不定现在她也在到处寻找你,比你还要着急咧!”
秦玉默然垂首,无话可答。
林惠珠又问:
“那么,你来这里找她,可有消息没有?你是到什么地方去找她的呢?”
秦玉本不想说出庆元寺来,但当不得林惠珠气质的高华,这一问句,虽不过数个字,然而却似有一种无形的魔力,洞澈秦玉肺腑,令他不得不将心中事迹坦然托出,哪敢再作丝毫隐瞒,他答道:
“我原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只是在济南府一家酒馆中听得伙计描述,说是见到一位年轻姑娘,跨白马经过济南向东而去,所以,我也连夜赶了下来……。”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用目凝视着林惠珠,想看看她有些什么表情。
林惠珠悠然侧坐,仍是半边面庞朝着他,双手抱着膝盖,轻轻摇晃,毫无异样,只柔和地问:
“后来又怎样呢?”
秦玉咽了一口涎液,又道:
“后来也是误打误闯,被我找到了庆元寺……”
林惠珠突然娇躯一震,插口道:
“你说什么?庆元寺?”
秦玉点点头,继续道:“正是庆元寺,我掩进寺中,听寺里一个老和尚说起,曾在直隶境内见着她的师叔,就在这数日之内,她就会同她师叔同门等到庆元寺来,共议一件什么大事。”
林惠珠身子虽仍然坐着未动,但从她急剧起伏的胸脯,可以知道她内心定然甚是激动,她又问:
“你听了以后又怎样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