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人 - [高庸]

十、情深恨长 [8]

  “林姑娘,你这纱巾上好香!”

  林惠珠在身后“噗”的一笑,系好了黑纱,轻轻在他后肩上打了一记,娇声道:

  “走吧!傻瓜!”

  接着一声荡人心弦的轻笑,林惠珠已经从他身侧一闪而过,伏腰向庆元寺疾驰而去。

  秦玉收敛心神,吸气提劲,迈步就赶,转眼之间,二人已到了庆元寺前数十丈距离以内。

  林惠珠停步向秦玉一招手,低声说道:

  “今天寺后和左右院墙附近,已全有和尚们按桩,要撞只有从正门撞,你跟在我后面,看我的手式行事。”

  秦玉点头应了,林惠珠立时一伏腰,快如脱弦之箭,燕子三抄水,闪电般射向庆元寺山门,一近山门檐下,立刻娇躯一转,背贴着院墙,一动也不动。秦玉暗暗点头,忖道:这女孩子年纪轻轻,江湖经验却甚是老到。

  他正在赞赏,林惠珠已经扬手向他招了招,示意要他也跟着过去。秦玉有心要露两手给她看看,并不凌空伏腰,左脚向前跨出一步.前弓后箭,俯身离地只有尺许,然后猛的脚尖用力一弹,双腿后伸,一个身子,平帖着地面,疾飞而前,宛若一只巨大的蜥蜴,直射出两丈多远,将近山门,这才两手一触地面,身形凌空翻转,恰巧落在林惠珠的身侧。

  林惠珠轻声道:

  “卖弄什么?知道你比我强,还不行了?现在我要进寺了,你就在这檐下掩护我,没有变故,暂时别跟过来。”

  说完,她也没问秦玉愿不愿意,尽贴着院墙,游升而上,扬躯翻过了墙头,忽地纵身跃起,轻飘飘落在正殿屋顶瓦面上。

  秦玉只得依言隐在檐下,静看着她的行动,这山门扁檐,还是新近由寺僧重建,秦玉仍仿前次老办法,把身子躲进横扁之后,舒舒服服等待出手。

  林惠珠进寺不过才半盏茶光景,陡然间大殿后响起一片呼喝之声,紧接着全寺灯火齐明,刹时墙头上、屋顶上、大殿里,前前后后现出无数僧人来,一个个全都手提戒刀,并有强弩伏候,原来寺里是早有准备的。

  秦玉正不知是抢出去好呢,还是仍然守候着的好,蓦然间,大殿上人影翻闪,一排硬弓向殿后劲射了下去,众僧呐喊:

  “不要放走了这女贼!”

  秦玉再也沉不住气了,忽的翻出扁檐,一声大喝,抢上正殿。

  正殿上有十余个寺僧,一见后面又撞进一个人,十几柄戒刀一翻,向后反袭上来,又嚷道:

  “这里还有一个呀,墙上弓箭手注意,别叫他跑了!”

  秦玉心急林惠珠安危,勃然暴怒,一登上殿房,双掌连挥,早劈倒了四五个,其余的和尚并不稍退,仍是舍命上扑,戒刀如雨点般向他身上招呼。

  这一来,恼得秦玉火起,故技重施,腾身上拔,半空中一拧腰,头下脚上,双臂运集化血掌力,猛的向下推出,人却借这一掌之势,窜落向殿后院中。

  正殿被这一掌,直劈得“哗啦啦”几声巨响,大梁竟从中打折,连瓦带人,塌隐进大雄宝殿里,立时恐呼连连,烟雾迷漫,沙尘纷飞。

  四周的和尚一见这家伙一掌劈倒了大雄宝殿,吓得个个张口结舌,喊也喊不出来,叫也叫不出来了。

  再说秦玉奋起神威,抢进后院,正见林惠珠被一个俗装老头儿剑幕罩住,同时,另外两个曾在那晚上练到的中年汉子,也各提长剑虎视眈眈,却没有看到六指禅师。

  林惠珠虽在拼命抢扑,但那老头儿手上一柄长剑寒光闪闪,风雨难透,她别说攻不进去,连想走都困难。

  秦玉也不出声,晃身上步吐劲一掌,直劈那老头,同时左掌一反,攻向旁观的钱氏兄弟。

  使剑老者,正是点苍掌门人万里追凤邓无极,他正圈住林惠珠,就要得手,突被秦玉一掌,只觉劲风透体,逼得撤剑旁闪,掉头一看,见是个蒙面少年,心中不信这年轻轻的人有此事力,大怒喝道:

  “小贼,你是谁,留下名来。”

  秦玉没有开口,林惠珠已经叫道:

  “这家伙就是邓无极,要小心了!”

  旁边钱氏兄弟方才被秦玉一掌险些劈倒在地,心里正怒,听林惠珠点名要秦玉留心,齐声大喝:“小贱人,谁要你多什么口!”两柄剑左右一卷,竟然施展出新学会的“阴阳剑法”,把林惠珠直圈到另一面去了。

  秦玉怒道:

  “你还是一派掌门,以大欺小,亏你有脸站在这儿,要是我,早一头在石上碰死了。”

  邓无极被他骂得怒从心上起,反手将剑插回背上,冷笑说道:

  “蒙头盖脸见不得人的东西,想必你就是数天前来这里骚搅的人了,今晚当家禅师不在,老朽少不得要会会你这掌法,究竟有什么惊人之处。”

  秦玉一心速战速决,又眼见林惠珠被那两柄划逼过一边,险象环生,便低喝了声:

  “好,叫你试试!”

  说着,陡的矮身,双掌平推,化血掌力全力发出。邓无极亦已有备,也是两掌一翻,硬接这一掌。“嘭”的一声巨响,秦玉登登登后退了六七步,心中一阵血气翻涌,不由骇然,邓无枉却更恐,皆因他先听六指禅师说起这怪少年生力浑厚,心里不忿,有了轻视之意,这一双掌硬接,未用全力,当场被化血掌力震得直退了十来步远,拿桩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下,心血上涌,已出喉头,却被他强自又咽了回去。

  四下众僧一阵哗叫,立时便有数十只硬弩,向秦玉身上射到,秦玉手无寸铁,方才对掌一记硬拼,自己也略带内伤,但他来不及运气调元,厉喝一声,旋身发掌,将箭矢尽皆震落,高声叫道:

  “林姑娘,快走吧!”

  林惠珠听他一叫唤,芳心一乱,“阴阳剑法”何等严密,就在她心神略分之际,“嗤”的一声响,肩头上早被钱螫一剑划破一条半寸深的血槽,鲜血泊泊而出。

  林惠珠方觉左肩一痛,右面钱狮一剑又到,连忙咬牙振剑一格,“-”的一声,火星四射,整个右臂又酸又麻,剑尖斜垂,无力再举,真是危险万分。

  秦玉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双掌连挥,逼退了钱氏兄弟,拦腰一把抱起林惠珠,脚一顿,早上了厢房屋顶。

  钱氏兄弟大喝:“放箭!”四周箭如飞蝗,齐向厢房上射来,秦玉忙从林惠珠子上夺下长剑来,舞起一片白光护身,搂紧了林惠珠,拥身向院墙上冲过去。

  脚尖一搭墙头,一左一右两柄禅杖破空又到,被秦玉剑挑脚踢,将两个和尚弄翻,晃身抢落向寺外,但他心里实在气不过,临走时,果然运掌又将那座才修好的山门劈塌,才抱着林惠珠,如飞逃下山来。

  奔走了足有顿饭之久,身后已不闻庆元寺和尚追喝之声,秦玉低头看着怀里的林惠珠,却见她左肩鲜血已经浸透了半边衣襟,螓首斜垂,秀目紧闭,已经昏了过去。

  他哪曾受这样的挫败,狠狠咬咬牙,心中又急又恼,扯下自己脸上黑纱,先草草替她扎了伤口,然后抱着她,风卷电驰地向来路奔回。

  回到那片密林中,天色已渐渐发白,忙把林惠珠平放在自己养病的那个铺位上,又匆勿寻到了马匹,取了水壶,再从附近山洞中盛了清水。

  等他急忙忙奔回来时,林惠珠仍然未醒,他伸手想解开她的衣裳,好替她洗涤创口,但手指刚触及她的身体,不自觉又忙缩了回来。

  他忖道:她脾气很怪,我这样替她宽衣解带,虽说是为了替她疗伤,但她醒来,必然会生气的,那可怎么好?不如把她先弄醒过来,再疗伤也不迟。

  于是,他用布巾沾了水,想替她敷在额角上。但当他才举起手来看见林惠珠紧闭的凤目,覆面的黑纱急的又心中一动,忖道:对啦,我自见到她开始,她总一直用右面半边脸向着我,除了今天蒙上黑纱之外,从没有正面让我见到过,我何不趁她未醒,解开她覆面的黑纱,看着她整个的面庞,那一定十分像媚儿的了,也许,会比媚儿更美,即使她醒来之后,也不会生气的。

  他打定主意,举手轻轻解开林惠珠面上黑纱,当他揭去纱巾,不由惊呼出声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呈现在他眼前的,却不是如花玉貌,而是一副奇丑无比,恐怖吓人的怪异面容。

  只见林惠珠右侧半边脸,白嫩娟秀,而左边一半,从左眼下三寸开始,直到鬓角,满在着豆粒大小的麻斑,而且,脸肉凸凹,丑恶难述,靠近耳边,还有竹叶大一片黑印,上面密密的生着寸许长乱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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