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成王败寇 [10]
童颜尚是第一次与这等短小兵刃对战,他的短剑仅长尺半,两人近身相搏,于电光石火间出手,凶险至极。
老人见判官笔奈何不了童颜,再换上一副铁手套,出招又变。
那铁手套左手指长三寸,用的是鹰爪功,以撕、抓、切、截为主;而右手却是浑然一体,就像是一柄小铁锤,采用崩、格、震、砸之诀,两种迥然不同的武功互补缺漏,浑若天成。
童颜起初不适应这种打法,被逼得连连后退,直拆到近三十招,方才渐渐扳回均势。
老人酣战多时,已略微有些气喘,但他却越战越勇,蓦然跳出战团,放声大笑:“痛快痛快!鹰爪与锤法奈何不了你,再试试这个。”说话间又提起一根软索,索长近丈,银光闪闪,竟似用纯银打造,银索上还缀着十几个小小的银珠,不知有何用处,索头上还挂了两枚金镖,长不过寸许,锐利如针。在老人的舞动下,一团耀眼的银光缓缓逼向童颜,突然银光中分,两点金芒剖开银浪,射向童颜双目。
童颜侧头一让,两枚金镖在空中互碰,叮的一声轻响,犹如催魂夺魄之音,改变方向再度袭来。童颜不料这索镖变化诡异,手腕一紧,已被银索缠住,索上的银珠不偏不倚地正正击在他的脉门上,短剑顿时脱手,被索镖卷走。
老人如孩子般哈哈大笑:“总算占得一次上风……”笑声未落,童颜已飞身赶到,在半空中重新接住短剑,趁势一掠,将银索斩断。
老人失去了索镖,却不气馁,跺脚转身,回过头来手上又多出一个奇怪的兵刃。那兵刃粗若小臂,像是一条曲棍,长有五尺,色呈青绿,握手处平糙,另一头尖锐,就如蝎子的倒钩。
童颜闻所未闻,发问道:“这是什么兵刃?”
许惊弦看得如痴如醉,脱口答道:“此器为‘螯’,乃是久已失传的上古兵器,多以青铜所制,螯尖涂以麻药,讲究进曲退直,捻卸如蝎,剪攒如蟹,劈腾如蛟,盘挂如鳄……”
老人得意地朗声大笑:“想不到这世间竟有人会认得此兵刃,可谓知音。老夫还特意给它起了一个幽怨缠绵的名字,换为‘恨离空’,那是因为螯尖上的药物……”说到一半他蓦然住口,呆呆盯住许惊弦,“你……怎么会知道?”
许惊弦上述的一番话来自于《铸兵神录》,他不便对老人说起,胡乱应付道:“我曾听人说起过,因为这兵刃实在太过特别,所以记得很清楚。”
老人一言不发,怔愣半响,忽收起“恨离空”,又把散落于地的刀剑矛索等等一一插入兵器架中,重新放在马背上。
鹤发道:“胜负未分,老人家就要走了么?”
老人咬牙道:“老夫今日突然又不想死了。非常道杀手今晚必来,诸位小心。”说完着童颜道,“老夫本还想再给你展示一下飞铊的应用之法,却又没了兴致,你且好自为之吧。”
这一场激战已令童颜对老人心怀敬佩,听他欲演示飞铊之法,自然是提醒自己用心对付那名列非常道第三杀手的香公子,更生感激,深施一礼:“晚辈必会留得一条性命,好有机会再聆听前辈教诲。”
老人叹了口气,对鹤发语重心长道:“并非老夫长他人威风,那香公子武功诡异,出手不依常规,极难应对,再加上数名一流杀手相助,正面相战只怕你们全无胜算,若是化整为零避其锋芒或许还有些机会。何况非常道向来从不滥杀局外人,如果找不到令徒的下落,亦不会找先生泄愤……嘿嘿,这话本不应由老夫说出的。”
鹤发笑道:“老人家一番好意,我们决不敢忘。”
老人双目一瞪:“你可不要以为我是好意。老夫欠老庄主的债不能不还,既然来了,于你徒弟之间便是不死不休之局,只不过实在不愿他死在那个阴阳怪气的香公子之手罢了。”又转头对童颜大喝道,“好小子,记得留着性命来取老夫的首级啊。”言罢哈哈大笑,翻身上马,就此离开。
从头至尾,老人再也没有看许惊弦一眼。
三人默立原地,目送老人远去的背影。虽然老人明示是敌非友,但那份光明磊落的激昂豪气却令人心折。有敌如此,亦是人生快事!
童颜赌咒发誓般念念有词:“我决不会杀他的!”
许惊弦失笑:“看来你宁可死在香公子之手。”
“呸!”童颜啐了一口痰,佯怒道,“我会把那个香公子塞到棺材里去。对了,那口棺材里的人不知怎么样了。”鹤发望望天色:“天已垂暮,风暴也快来了。我们还是留神对付非常道,就不要去打扰那棺中人了。”
童颜却笑道:“师父答应过我有五次机会,若是徒儿今晚死在非常道手里,岂不是浪费?便恩准我再任性一次吧。”其实他倒并非当真有大难临头的感觉,而是隐隐觉得那棺中人与鹤发颇有渊源,或许能借此打探到鹤发的过去,所以不肯放弃。
鹤发见许惊弦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心知无法阻止两个少年的好奇心,只得暗中叹口气,一并返身往那间暗红色的小木屋行去。
到了小木屋中,开馆时鹤发有意以手掩住棺盖上的那处花纹,许惊弦看在眼里,心中更觉怀疑,强按住性子不去追根究底。他记性极好,在心中反复回想鹤发所说的那句“摄魂消魄者,悟魅也”,虽不明其意,但或许与花纹的来历有关,而类似的花纹也曾出现在流星堂。
那流星堂堂主机关王白石,原名物天晓,本是四大家族中英雄冢的高手,却投入御泠堂做了紫陌使,按此推断,鹤发与御泠堂的关系恐怕也并非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棺中人依然沉睡如初,童颜手按棺中人脉门道:“此人身无内力,也不似在运用龟息之术,查他脉象平稳无滞,倒真像是睡着了。”
鹤发上前翻开棺中人的眼,只见其瞳孔细如针尖,泛有紫光,连连摇头:“此人并非熟睡,而是服用了一种名为‘惜君欢’的迷药。此药极其名贵,普通人家闻所未闻,是以迢樱草的汁液精炼而成,由西方异族秘传入中土,无色无味,极难察觉。人在服用惜君欢后,三天内沉睡不醒,双眸若紫,瞳缩如针,看似外表如常,但若无适当解法,便将一直保持昏睡的状态,到了第四天便全无呼吸,浑若已死。但其实此刻服用者体内还残留极其微弱的活力,直到近一个月后方会因为体力耗尽而死。看这人的情景,应该是在这一两天内服的药,所以依然保持着昏睡状态。据说此‘惜君欢’的神奇之处在于,服用者可在睡梦中再度经历自己的一生,故而古时君王驾崩,将心爱的嫔妃陪葬时便常用此药,故此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