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正胜邪消 天外来佳侠 虹飞电舞 场中见异人 [13]
为首六人一发难,下余这许多亡命之徒,也想反正不免,也各乘机暴噪而起。只言众心如一,人人拼死,无如本领相差太甚,刺客的连珠镖弩还未打中在对头身上,自身还未立稳,对头手略一挥,暗器全部撞回。同时,猛觉一股极强烈的刚劲之气迎面扑来,立即闭过气去。有的还吃倒撞回来的暗器打中,一齐翻身仰跌台下,晕死过去。当前的人又被退回来的暗器打倒了一片。众凶徒见状大震,方自一乱,又吃矮丐手挥处,全吃猛力撞倒。有的并和刺客一样,闭气身死。内中也有几个知道厉害,胆又较小,未敢随众妄动的,却多半无事。对头直似神目如电,一击之下,竟能分别从违,有所取舍。这一来全都大震失魂,扒在地上,谁也不敢妄动了。
杨开泰本刚退向侧面,待要下去,见此情形,暗中正叫苦不迭。叶神翁却若无其事一般,手朝矮丐一指,说道:“领去。”矮丐躬身领命,纵身下台。杨开泰知道事闹越大,再不见机,所受更要酷烈,只得跪退,到了台口翻身下去,先朝矮丐恭恭敬敬叩了几个头起立,手持名单,挨次点名呼唤。矮丐见所唤凶徒,有的忍忿强应,多半躺卧地上做声不得,所穿长衣早脱,明是本行富贵衣、百家袄,俱是极上等的绫罗绸缎,故意剪成各式条片,镶配而成,好些还组成各式花样,有的更连形式都无,衣饰奢华,富贵已极,直无一人像真叫花打扮,神情貌相尤为凶恶狠厉,虽然受伤倒地,十九竖目横眉,多一半是敢怒而不敢言之状。不禁长笑道:“你们自看自身是怎样子?乖乖起来,走吧。”
只见那矮丐说罢,走近前去,伸手一拉或是用指一点,倒地的十九多是极恶穷凶之徒,起立还待倔强。杨开泰又恐生事,瞪目低声用隐语连声怒喝,才行勉强压止,一面躬身对矮丐,正要话说请行。矮丐连理也未理,径自朝前走去。杨开泰只得令众各将长衣穿着齐整,自己断后,一同往谷外走去。众人见先走的矮丐已先走出,没了踪影,谷口三蒙面人也不知何时离开。见诸、王、叶三人威力法令竟有如此严厉,俱都骇然,连先前心存别念的几个也都慑服,不敢妄动。花家一于佃工下人,只在村中居住的,尽是昔年徒党,知道利害轻重,休说张狂呼噪,竟无一人敢于逃走,均在原处静立观望。杨开泰领了手下凶徒一走,台上下复归静寂。剩下还有好些蔡党也全被镇住。中有十几个附和行刺暴动因而受伤的,也吃矮丐救转,见此情形,凶焰尽敛,状如未决之囚,守候台下。
叶神翁等邢党群丐走后,忽向王鹿子道:“道兄,你看今日这些孽畜竟敢犯上行凶,皆是承受非人之故。此时再不清理门户,以后更不知要造多大的孽!本意一律严处,姑念无知,又是为师复仇,罪虽不加,罚仍难免。我意欲除恶迹未著数人外,各一体令其自伏家法。道兄以为如何?”王鹿子道:“这等处置虽是情真罪当,但是人数大多,轻重之间尚须斟酌。除首恶数人和行刺诸凶顽不容轻恕外,余者不妨恩施格外,予以自新之路。姑缓三年之罚,令往海南无人诸岛开垦田土,以便招养本门子孙。另订出规条法令,日后只是本门子孙,得有南北两宗支的信名引进,便可往投,分给田土农具,力耕而食,仍以每年所得十之一二交公存储,备供接济新来之用。这样使本门子孙多一投奔立足之所,岂不可以免去许多事端?如若此辈凶野难驯,不肯操作,不等三年期满,便正家法好了。”叶神翁道:“好在海南诸岛已先有人在彼,今年听说土地肥沃,一年三熟,物产众多,根基日固,所订法条也颇严整。我意下必去往无人诸岛,这班凶孽稍不驯善,立可由岛主处死,无足为虑。倒是适才道兄未提此事,天台诸孽障已往西天目公地伏法,虽然不是全死,手足终须残废,还须着人前往宣示罢了。”说罢,随唤车卫即赶往西天目训示监刑:“除杨开泰和恶迹最著的六人仍按原令施行,下余数十人一律加恩,宽免三年,即日由监刑押往雷州会堂投到,分送海南诸岛开垦三年,无罪始免刑诛,否则即由诸岛主照原刑加倍处死。”神乞车卫领命拜别下台,如飞走去。
叶神翁随唤蔡乌龟外约的广西、福建、两湖诸丐党上台,训诫了一番,分别轻重,各令就近驰往西天目公地,自供罪状,从宽领罚。最后才把蔡党一干凶徒中两个年长晓事的唤了上去,从容问道:“尔等平日所行所为,谅已自知。如照家规,一人也难活命。
现因北宗王祖师说情,姑从未减。可于三日内去往西天目,向监刑前人颜佩鲁,按照此上条款分别服罪之后,再去雷州会堂投到,自有人领尔等去往海南诸岛开垦。三年无过,归接妻、子同往过度,始除罪名,永安生业。稍有违逆,或是到了岛上不服岛主之命,犯了条规,二罪并发。那时不只本身必受严诛,妻、子也是难保,休怪我不慈悲。此次留在广东未随尔师同来的一干孽障,已另有人前往处置。内中只有一人不能赦免,余者各领家法,彩俸三百,会同蔡海金全家妇孺,也一律发往海南诸岛妥置。蔡、杨两家和尔等自置私财,一半捐人广、浙两省公地,救助贫苦和本门残废老弱,一半购买农具以及开垦人必需物件,分赐诸岛公用。我意已定,尔等没有说话吗?”
众凶徒盛气早馁,情知大势已去,稍微反抗,受祸愈发惨酷,俱都魄悸魂惊,心寒胆落。再听先走那监刑矮丐,竟是明末苏州五侠丐中颜佩韦之兄矮韦护铁鬼影颜佩鲁,乃昔年威震江南的丐中剑侠。那么高的辈份威名,比王、叶二人还要矮上两辈,如何不怕?本来只盼能和杨党一样,发往海外开垦,保得一命已足,闻言正合心意,如何还敢不服?纷纷朝上叩头,谢祖爷大恩不迭。
叶神翁随将手持名单罪状掷向地上,为首两蔡党立即捧起,膝行倒退了几步,翻身下去,率领众同党,重向各位祖师前人谢恩拜别,起身鱼贯而出。旁观诸人见那多本领高强的凶恶徒众,先后吃叶神翁从容说了几句话,便尽敛凶锋,分别领罪,低首下心,相继退去。中间虽有几人拼命行凶,晃眼也自宁息,便是神仙降世,也无此尊严。只花四姑见机先逃,也未见有人往追擒。此是大恶元凶,不知如何处置?方自惊奇寻思,叶神翁忽唤身后侍立的丐仙门下诸弟子近前说道:“吕道友虽然隐身乞丐,游戏江湖,当初原卖卜卖药为名,形迹本有异处。尔等虽是本门装束,有时故作乞讨,也与各地因穷与丐者相似,并无本门前人引进,不能算是真正门里出身。近以南宗主者归隐,继起非人。吕道友见本门形势日非,败类纷出,不屑同流,方始另创一家宗派。其实不是本支,本不应以本门戒条处理,但双方异派同源,俱是道家支流。我三人与吕道友又有同道之契,谊属一家。因尔等同门人多,俱有本领,品类不齐,他已两次清理门户,不知戒慎、恃强横行的仍有人在,只不似花、蔡、杨诸孽障为恶之甚而已。现在本门子孙凶顽日众,造孽甚多,皆由于近两代宗主软弱无能,不能执法之故。为此我和王道兄二次出山,并拉诸道弟相助。此间事完之后,便准备在西崆峒开山,肃清丑类,重整家规。在未开山以前,除极恶穷凶、专命处罚者外,只能悔过自新,重则从轻发落,轻则宽其既往。尔等虽非本宗,照着双方崇善除恶之条,也是一体行诛,决不询情宽纵。而本门子孙有罪恶者,吕道友也是一样加戮。务望转告诸同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并烦转告令师,崆峒之会务望到场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