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争奇记 - [还珠楼主]

第二○回 正胜邪消 天外来佳侠 虹飞电舞 场中见异人 [3]

  同时那为首妖僧红云罗汉大显,本是昔年川边青螺峪八魔中的五魔公孙武。自从滇西派剑仙开山祖师怪叫花凌浑,率领一于峨眉派门人扫平青螺峪以后,八魔多半伤亡。

  五魔公孙武见机先逃,保得一命,到处寻求异派中有法力的妖人,拜师练法,勾结妖党,欲报前仇,均未如愿,反累了好些异派妖人丧了性命。最后一次,遇见青螺峪一同漏网的七魔许人龙,恰结交了几个有力同党,因听人说怪叫花凌浑、白发龙女崔五姑夫妻二人,带了全体门人,去赴两天交界灵娇仙府少主人赤杖仙童阮纠的迎仙盛宴,青螺峪空虚,只有一二后进在彼留守,以为这是难得的良机,大仇虽报不成,好歹将仇人巢穴毁去,杀他几个徒弟,稍出一口恶气。因对方法力太高,恐有防备,去时甚是小心,意欲查探明了再行下手,还未敢公然直人青螺峪,径在相隔数十里的清远寺下院左近降落。

  哪知对方留守的虽只一个门人和几个执役道童,法力却非小可。尤其那主持留守的门人名叫诸平,乃凌浑新收不久最得意的嫡传弟子,法力不在白水真人刘泉、七星真人赵光斗、魏青、俞允中滇西派四大弟子以下,装束行径与乃师一般无二,性喜滑稽,机智绝伦。公孙武等六人,头天假作朝藏香客,去往清远寺投宿,先吃侮弄了个够,六人仍未觉察,以为事出偶然。因打听出青螺峪空虚,仇敌自恃威名,无人敢惹,峪中并未戒备,心还得意。又发现昨晚暗中作闹的对头已走,越认作无心相值。

  次早试探着在峪中走进,果然静悄悄的,看出全无异状。许人龙主张分头下手,一边用妖法毁坏全峪景物宫观,一面下手杀人。公孙武却说:“这等行径太不光明,反正稳占上风,何如直接登门,将留守门人唤出,说明来意,再行下手。人也不要杀完,留一个与仇人报信,气他一气。”七魔许人龙断定敌人无备,纵有一二人留守,和些道童侍者,俱是未学后进,决非自己敌手。闻言答说:“贼叫花颇有伎俩,我们如不将这青螺峪全数毁灭,连地都给倒转,仇敌回来,不消一日,仍能将它修复。我们只为报仇出气,杀一个是一个,留什么活口?管他知道与否!”公孙武知他天性刚愎,心想反正是这回事,便即依了。正在肆无忌惮厉声叫嚣辱骂,商议分头行事之际,忽然微风飒然,迎面吹到,许人龙和两个辱骂最凶的妖党首先腰斩两段。紧跟着,两道白光电驰飞来,另一妖党措手不及,又吃了账,身首异处。只剩一个法力较高的妖党,与那两道白光斗在一起。

  公孙武见一行六人,连敌人影子还未见着,晃眼死人四个。定睛一看,那两道白光变化甚是神奇,剑主人似在远处指挥,并不见面。

  那残余妖党名叫尹节,乃华山派烈火祖师门下,飞剑法力俱都不弱,剑光竟吃逼住,颇有相形见绌之势。情知峪中有法力高强之人在内留守,形势不妙,心还希冀尹节能以邪法异宝施为,转败为胜。哪知尹节刚一发动妖法,忽听一声迅雷过处,首将邪法破去,同时一片光华由地上飞起,到了空中结成一圈,将尹节连人带剑光一起束住,随着那两道红光,往青螺峪宫中飞去。公孙武哪里还敢动手!忙要逃走时,面前一晃,现出一个少年花子,将路阻住。扬手发出新练成的一口飞剑,吃那花子一手便将剑光握住,脸上随挨花子一嘴巴,半边脸当时肿起老高,慌不迭忙纵妖遁逃走。逃出青螺峪十来里,藏在大雪山中一片盆地之上,觉着身后无什动静,暗幸强敌不曾追来。因是落荒急逃,途向走反,刚缓得一口气,待要转道逃回山去,猛觉对面一股极强烈的罡气将遁光逼住,心方失惊。先前花子突又迎面出现,扬手就是一声迅雷,妖遁首被击散,坠落地下,那花子紧跟着追将下来。公孙武心胆皆裂,不敢迎敌,二次忙施邪法逃走,身才飞起,便吃花子冲破身外烟光,迎面又被打了个头青皮破,耳鸣眼晕,跌倒在地。连逃几次,俱是如此,无论用甚方法逃走,逃向何方,均吃花子拦在头里,也不伤他性命。只是神出鬼没,隐现无常,给他苦吃。打了个满面鲜血,遍体伤痕,口中牙齿打落了好几个。斗是斗不过,跑是跑不脱,耳听两三幼童在旁嘲笑,却不见人。

  公孙武在八魔中,性情刚暴仅比许人龙稍次,此时看出敌人厉害,取他性命易如反掌,有意恶作剧,要将他凌辱磨折个够再行处死。又愧又急,怒火烧心,愤愤欲出,但知死活在人手中,如以恶言咒骂,受罪必还更大,反正逃不出去,最末一次,被花子打落,便不再作逃走之想,告饶既恐不免,又太丢人,便把眼一闭,寻思怎么能得一个痛快。等了一会,不见敌人下手,睁眼一看,那花子身又隐去。情知仇敌想拿自己开心,自己不逃,他也不动手,只一逃,人便出现,当已上怕,气极心横,索性盘膝坐在雪地里,看敌人用什方法处置,真要难堪,便即自杀。等了一会仍无动静,觉着有了丝微生机,暗忖:以敌人的法力,要杀自己早已下手,何值如此费事,就算有心恶作剧,自己在此等了多时,怎会毫无动静?心中奇怪,强忍怒火,好言询问,说:“双方虽然宗派不同,势如水火,照例不能并立,但都是三清教下修士。青螺峪魔宫本是自己和八魔弟兄惨淡经营的基业,占我宫室,杀戮我弟兄同党,仇深似海,岂容不报!既是敌人,我们不过又落你手,死而无怨,何苦如此捉弄,请赐一个速死如何?”

  问了两遍无有回应,那二三幼童的笑骂之声也早不闻,照着适才情景,决不像是就此能放自己逃走的神气,实测不透仇敌是何居心。想冷不防仍用前法冲起逃走,又想无此容易,那花子故不答腔,却在暗中伏伺,看好自己动作,刚一飞起,又吃打跌。手摸面上,伤口肿痛,血已凝结,才想起只顾逃遁,无心施治,好在敌人未下死手,又未被其擒去,就这么耗将下去,多少总有一线之望。念头一转,改了初念,便取出身旁丹药,敷好伤处,暗中留神,仇敌也未现形作梗,直似无人在侧情景。伤痛刚止,防再挨打,为御雪山奇寒,暂把死生置于度外,索性在雪地里打起坐来。坐到黄昏,仇敌终未出现。

  方想这事太怪,猛觉身前有人嬉笑走来,心中一惊,忙睁眼一看,来人乃是两个道童。

  公孙武知道,由川边起直到全藏,俱是佛教寺院,道教只青螺峪一处,知是仇敌门下无疑。如在往常,早生恶念,下手杀死,一则重创之余心胆早寒,心料强敌隐伏在侧,便是猫犬之类也不敢生心侵害,何况是他门下弟子;二则自己正测不透仇敌心意,难得有人出来,好歹总可探出一点虚实,忙即站起,刚说了一声:“二位小道友何来?”内中一个年长的已把眼一瞪,喝道:“魔孽!谁与你论什同道?站在那里,听我二人吩咐。”公孙武平日虽然气盛自傲,这时却成了斗败公鸡,威风尽去,闻言只管愧忿难当,但是身在人手,急恼不得,又见二童根骨势派俱非庸流,目前各正派中,小辈后起的尽有能手,同道朋友见对方年幼又不知名,轻敌动手因而上当的不计其数。初见不知深浅,已吃了人家大亏,怎再冒失?不敢反抗,只得忍气听他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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