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争奇记 - [还珠楼主]

第二○回 正胜邪消 天外来佳侠 虹飞电舞 场中见异人 [15]

  “白老前辈虽有一于,比较两家孤儿年长,因是晚年所生,也只九岁,又是从小多病,谁见了都说不能长大,到六岁上被野云长老要去抚养,能未遭难,也由于此。可是野云长老带走时,曾说此子是否能够抚养成人尚是难说,非到他满了十岁以后才能保得活命。偏巧白老前辈全家遭难那年,此于才得九岁,长老也在同年坐化,先后不满一月。

  对头得信,立命人往探查孤儿下落,意欲斩草除根。哪知此子已在长老坐化前二日身死,彼时因恐自老前辈伤心,故未通知。越认为后患已去,所可虑者,只有恩主朱晓亭之女,系被其姨娘湘江女侠柴素秋救走。此女非只一身好武功,人更机警深沉,练有独门暗器,事初起时并未在场,忽然赶到,乘乱中将孤女救走,必不能就此甘休。一混多年,始终是块心病。

  “今日也是孙儿该遭报应,才一上场,便见随邢飞鼠入席答话的金线阿泉,与白老前辈当年貌相一般无二,只是身材稍微矮小。想起亏心的事,立时心惊肉跳。按说当时就该打主意,想是罪大孽重,冤鬼附身,一心以为请有不少精通飞剑法术的能人,就是仇人寻来也不足虑,多半还可就势去此多年心病,只管心动,还只往好处乱想。最该死是,诸位祖爷前人驾到,虽然多未拜见过,吴老宗主的异相,江湖上是有点年纪见识的人,差不多俱都知道,孙儿年轻时,并还随先恩师见过一面,竟未认出,就说台上客多,忙于接待和应付敌人,一时粗心大意,那么各位祖爷前人俱有品级袋随身,明是本门中最高辈份的老前人驾到,也会误认作是北宗支行辈高的老人才得信来作旁观,就此忽略过去。如非冤鬼附身,恶贯满盈,怎会如此糊涂?后来广帮的人上一场败一场,红云和尚放出飞剑,被中坐祖爷制住,停在空中,又与西台诸位老前辈答话,方始警觉害怕。

  偏是骑虎难下,只知凶多吉少,心乱如麻,暗中密令过继孽子苗秀,准备事败时打算,直到见了传道神牌,才自省悟。

  “这时仍未想到会将各位祖爷、宗主前人惊动来了,悔恨自己无及当时逃走,并非贪生抗命求活。只为过继孽子苗氏弟兄三人,照着孙儿所犯的罪,原应一齐处死。但他弟兄三人虽是孙儿外甥,实是先恩师瞎红线的骨血,而收容他们时,孙儿已将年老,因开读先恩师的遗书,才知此事。自知以前所行所为,罪大恶极,为恐老死以后给他三人留祸,先恩师遗书上也有‘严加管束,不许在江湖上走动,务为良善’的话,因此管束甚严,每犯;日恶,从不令其随行。虽以三子苗秀年幼,稍微袒护,未犯大恶。孽子三人,务望各位祖爷前人看在先恩师的情面,免其一死,感恩不尽。至于这里下人佃工,多是孙儿旧时徒众,自随孙儿洗手归隐以来,各分了些田产度日。只孙儿该死,每隔一半年仍出外一两次,他们从未再作;日日营生。适才逃时,自知无幸,已在后面密令苗成,暗中传知众人不许喧哗妄动,静听祖爷吩咐了。”

  叶神翁道:“你平日惯做独脚强盗,杀人劫财,心狠手辣,无所不至,犯我家规,不必说了。最可恨是你手拭恩主,杀害朱、白两家眷口之事,直是天人共愤!朱、白二人当时如不遇害,小王何致遽遭仇人暗算、业败人亡?推原祸始,你也是个罪魁元恶之一。本应将你以前施之于人者还施于你,无如你虽万恶至死,不足蔽辜,孤身一人,并无丈夫子女,虽有承继孽子,一则不是亲生,即以姑侄而论,也只远房堂侄,不是亲支,在本门法条,只本身无大罪恶,原不同科;二则你那亡师瞎婆子,虽以不纳忠言,收下你这孽徒,遗留下后来大患,造孽无穷,但她生平除刚愎自用是其所短外,颇多善行,又是本门有功之人。苗氏三子既是她的私生遗孽,又是经她遗命你始物色收养,也应推情予以未减。此事你便不陈情求告,也有安排。只他三人以后能自安分,勉为安善良民,即可不致陷于刑诛。你这巨万家财,十九由于抢劫而来,现以十分之一留与苗氏三子,余数一齐充归公地会堂,以供海外之用。你那手下徒党,既已洗手归农,不咎既往,准其仍旧,只不许向外泄露今日之事便了。至于你本身处置,照理本门子孙犯罪,向由南北两支宗主施罚,不容外人参与。但你所犯罪恶太大,死者又与本门渊源甚深,事由招纳本门子孙而起,如不令其子孙手刃亲仇,死者九泉之下未必瞑目。为此破例,将你交付朱、白两家子女设灵报仇,仍在西天目公地行刑,以资炯戒!话已说完,可代晓谕你那些徒党人众,依言行事去吧。”

  花四姑叩完九个头,膝行往侧面倒退才十来步,人已不支。王鹿子见她势将晕倒哭道:“人生数十寒暑,何苦作孽,闹得这等结果?”随向叶神翁道:“我就要往黄山,老婢虽然罪重,但是这次清理门户受刑人多,现离她的刑期还有二日。一则身受重伤,恐未必能推到日期;二则她已自知孽重难逃,不自先死,甘以一身还报,为死者泄冤。

  何妨法外施仁,准她这两日在家中居住,就便随同监刑人交代田产,安排后事,到日再令自往伏诛便了。”

  叶神翁笑答道:“道兄终是心慈,便宜她许多活罪留到那日一齐受用。也好,解铃仍是系铃人,待我问过苦主了来。”随唤道:“柴贤侄女请上来答话。”一娘母女本与同伴押着所擒髯贼立候台下,闻唤立由前面飞身而上,近前含泪跪倒,说道:“多谢诸真人和二位师伯为死者泄冤。”叶神翁唤起说道:“昔年我二人二次下山,与令师在部阳湖相遇时,便知令姊夫虽然志大心高,但愤气量稍狭,恐难成事。并且先朝历数已终,决非人力所能挽回。当时不便阻他忠义之心,偏生令师又向喜以人胜天,只以微言劝勉,未怎深说。我二人事完便即回山,尘世上未甚勾留,心中只盼他到时见不可为,急流勇退,免致由他和小王身上又引起一场大劫。即或未发难而事已先败,落个杀身成仁,英名千古,也是佳事。想不到羽翼将成,毫未发动,便无端败于婢妾之手,真个不值。事已过去,运数使然,不必说了。现在贱婢孽满伏诛,并特破例交贤侄女与阿泉行刑祭灵。

  但她为你所伤甚重,王师伯意欲法外施仁,宽其二日苦孽,使其到日一同身受。阿泉已是本门子孙,无须问得。贤侄女终算外人,已允将犯人交你,自须问过,你意如何?还有贱婢已得瞎婆真传,决非暗器所能伤害,就算你识得她气功不到之处,练就专为对她的东西,也不致将腿打折,如此重法,莫非是令师遗留的异宝么?”

  一娘随由身畔取出一物呈上,说道:“师伯之言,如何敢违?先姊夫妻遭难时,先师已然圆寂,随身法宝俱被大师兄得去。此宝乃十年前夜间背人练习暗器时,遇一瘦长神僧所传,名称用法,俱和;日用暗器明月珠大略相似,只打中敌人时另有妙用,发的人并可使其由心轻重。师伯=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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