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授艺 [10]
三人又说了些闲话,稍后酒足饭饱。只听那姓陈的道:此去昆明,听说有个甚么梁王在那里聚众谋反。你二人一路上可少给我惹麻烦。另两人哼哈着答应,陪他走出楼来。
孟如庭居高细看那姓陈之人,只见他微微转身之际,眉宇间满是英挺之气,面上棱角分明,端的一幅好貌,心道:世间美男子并不少见,却多半一身雌骨,气性不刚。此人英貌含威,俊而不弱,可谓人中吕布。及见三人打马扬鞭,绝尘去了,心中又乱了起来。
过了许久,夏、周二人昏沉沉醒来,见孟如庭呆坐席间,心事重重,都有些奇怪。夏雨风揉着眼睛道:大哥,想甚么呢?孟如庭收了神思,说道:二弟,我等还要加快行程才是。这便走吧。说着起身下楼。
待夏、周二人走下楼来,孟如庭已算了酒钱,正向两个女子询问通往昆明的捷径。两个女子嘻笑着说了半天,孟如庭方听出个大概,忙谢过二人,拉周四上马,向西面一条路奔来。夏雨风从后面赶上,问道:大哥,为何有大路不走?孟如庭怕二人知道中原人物尽皆追至,反而担心,说道:小路多是捷径,必能省些时日。
三人催马疾行,沿途再不停留,饿了便胡乱买些食物,在马上边吃边走,实在困乏,只在道边小憩一会。如此倍道兼程,这一日,终于到了昆明地界。
孟如庭见迎面一座山峰横在眼前,打马顺一条山道上行。走不多时,只见山道石壁上拓了金马山三个大字,喜道:早听说昆明有金马、碧鸡二山,中隔滇池,遥遥相望。原来便是此处!
几人到得高处,举目远望,滇池尽在眼底。但见烟波浩淼,青山环绕,风景果是绮丽非常。孟如庭遥指西面一座山峦道:那里想是碧鸡山了。周四疑道:怎叫了这个名字?孟如庭笑道:当年奢大哥曾与我说过,相传古有凤鸣于其上,见者不识,呼为碧鸡,故此山得名。周四在马上指点道:大哥你看,那山像不像一个卧着的大人。孟如庭道:四弟说得不错。听说此山亦唤做睡佛山,山上有许多寺院,胜产茶花、白玉兰等名卉。奢大哥在那里建宫殿,倒真有眼光。
夏雨风笑道:待击退了官军,咱也去他那宫殿享享福。孟如庭摇头道:官军来势如潮,不知能否击退?他那宫殿修得再好,也未必便能长乐。夏雨风道:不能长乐,便乐它一时,也不枉活一回。孟如庭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为百姓谋福。奢大哥只慕奢华享乐,便不是英雄所为。
三人看了一会,打马下山,向西行来。行不几里,便见滇池西岸碧鸡山下,依山垒砌着一座宫殿,远望群楼高耸,崇阁巍峨,气势极其宏伟。
孟如庭催马来到切近,见宫殿南北各有一园,南面园中多是厅、堂、轩、阁,间以奇峰怪石;北面园中尽是小桥、长廊、漏窗、龙墙,依势起落。两园联系分隔,又成无数幽深庭院,布局紧凑,颇多变化,分合、高深、曲直、虚实、明暗似都依江南园林手法而建。有些处尚未竣工,园内园外,无数民工正忙个不停。
周、夏二人看到妙处,不住地喝采。孟如庭心头却更是沉重,圈马在宫外来回打转,犹豫着是否进去。宫门前几个兵士见了,持戟喝道:甚么人?在永安宫前窥视!孟如庭见几人一脸警觉,忙道:烦几位禀告梁王,便说孟如庭前来拜谒。几个兵士打量三人,说道:梁王在山上长乐宫中,不在此间。孟如庭拱手道:烦几位指引道路,我上山寻他便是。一兵士道:长乐宫是梁王休闲之所,闲杂人等均不得上山打扰。你若有事,只在这里候着。
夏雨风笑道:这架子可大的很!大哥,这梁王比安大哥如何?孟如庭皱眉道:都是我结义兄长,原不分彼此。那几个兵士道:你是梁王的结义兄弟?孟如庭微微点头。几人面露疑色,似不相信。一人道:梁王是上天的真神,岂能与凡人结为兄弟?孟如庭摇头苦笑,并不多言。
周四问道:大哥,梁王真的是神么?孟如庭冷笑道:世上哪有甚么真神,都是百姓愚昧无知,自己编造出来的。几个兵士闻言,怒喝道:你怎敢亵渎神灵?不是找死么!各挺长戟,向孟、周二人刺来。
周四见几人手法笨拙,童心忽起,马缰望空中一抛,将几根长戟尽皆缠住。几名兵士见他只是个少年,都吃一惊,运劲猛拽兵器。三人虽不会武功,蛮力却大。周四单臂抓住几支戟杆,觉杆上有股大力拼命回夺,不由起了好胜之心,笑嘻嘻与几人争抢不休。岂料坐下战马吃不住劲,被几人拽得向前连滑几步。周四不肯甘心,腕上猛一用力,咔咔几声,将几支长戟折断。
孟如庭见他手腕略一抖动,便将长戟尽数震断,心中惊佩,赞道:好内功!周四愈发得意,手臂轻扬,几支断戟脱手飞出,都插在地上,入土竟有半尺多深。几个兵士见他这等武功,脸上都变了颜色,各抽腰刀,扑身又上。孟如庭见几人状如搏命,微感奇怪。
原来这几人都是水族的健儿,自来粗犷彪悍惯了,周四若只将几人打败,还不算甚么,但既折了他们兵器,那实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云贵各族人众生性刚毅,愈逢强敌,愈不肯善罢甘休,这时同仇敌忾,几把腰刀齐奔周四双足剁来。
孟如庭见几人来势凶猛,带马闪开左边二人,右边一人出手甚快,一口刀堪堪便要剁在周四腿上。周四见此人一刀砍来,不留余地,待他刀锋削到,忽抬腿虚划一圈,足尖前伸,抵在那人腋下。那人一刀剁在周四腿上,已成强弩之末,半点力道也无。周四瞧他窘态,嘻嘻一笑,脚上一勾一弹,将那兵士连人带刀,直踢出两三丈远,砰地一声,正撞在一棵大树上。那人哼也不哼,七窍中流出血来,软软滑落,就此不动。
另两个兵士见同伙被杀,都慌了手脚。一人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嘴边吹了起来,呜呜咽咽,声音异常难听。
孟如庭知二人欲唤同伙至此,不愿多生事端,叫道:二弟,咱们先走吧。一语未歇,猛觉迎面数十支弩箭射到,其速之快,较寻常羽箭远甚。孟如庭知无法遮拦,忙拽周四滚下马背,随觉头上飕飕风响,十余支利箭都射在坐骑身上。那马扑通栽倒,马蹄搐几下,便即毙命,伤口处流出缕缕黑血。
夏雨风见二人滚鞍落马,惊呼道:大哥,伤着了么?孟如庭喝道:二弟快下马!正说时,又有上百支快箭挟风射来。孟如庭耳听弓弦声响,便知不妙,情急之下,带着周四向一棵古松扑去。二人身未着地,眼前忽地一花,有数点寒星向面门打来,似是极微小的暗器,疾如流星,密如细雨。孟如庭大惊,挥卷袍袖,向前扫去。饶是如此,左肩仍是一麻,一支小针已钉入肉中。那边夏雨风也大叫一声,背上中了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