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授艺 [1]
一干人纵马奔驰,行了十余里,来到一片密林边。安邦彦勒马道:如庭,此处山鸡野物甚多,你我比试一下箭法如何?孟如庭笑道:正要一睹哥哥神箭。正说时,只见前面密林间一只山鸡受了惊扰,振翅飞起。安邦彦见了,左手去飞鱼袋中取出宝胎弓,右手向走兽壶中拔出雕翎箭,搭上箭,拽满弓,觑着那山鸡飞得近了,飕地射去,一箭正中山鸡脖颈。山鸡在空中扑腾几下,一头栽了下来。
两旁军校齐声喝采,一骑飞驰而出,马上军校用枪挑了山鸡,笑呵呵奔回。孟如庭见他箭法了得,知非己所能,笑道:小弟箭法,万万比不上哥哥,但要猎些野物,未必输于诸位。说罢纵声清啸,如龙吟凤鸣一般,直上云霄,声震林木。
众人听在耳中,心胸俱是一畅。只见密林中陡地飞起十数只受惊的山鸡,振翅高空,叫个不停。孟如庭由马上探下身去,捡了些石子,或掷或弹,石子破空激射,将十余只山鸡尽数打落。
众军校皆本地土人,圈围打猎惯了,却不曾见过这等手段,都没命价地鼓掌喝采,蜂拥着去捡猎物。周四和夏雨风也在马上拍手叫好。安邦彦哈哈大笑,纵马向林中奔去。
孟如庭催马跟入林中,只见林茂苍翠,远处青山峻削,周围石崖龙蟠虎踞;更有飞泉瀑布,声声鸣如玉佩,心道:云贵景致,果与中原不同。
安邦彦道:云贵多是丛林烟瘴之地,我凯里城周更是林深崕险。只需在此伏下一支人马,便有多少官兵,也是无用。孟如庭沉吟不语。二人向林中又行一阵,忽见前面一处峰峦,模模糊糊隐在风云之中,崎峻似峭,悬空如险,根盘地角,顶接天心。
孟如庭赞道:真是个神仙去处,更是用兵之所!哥哥若在这峰上峰下相顾扎下一支人马,东面虽是官军必犯之地,却可无忧了。安邦彦望了望烟雾笼罩的峰峦,说道:此峰唤做见止岩,只因过于险峻陡峭,当地也少有人能上去。我虽欲派兵于此,终不可行。孟如庭听他一说,惊道:哥哥是说此峰唤做见止岩么?安邦彦微微点头。
孟如庭回身道:二弟,你可听过见止岩之名?夏雨风一怔,道:咱在江湖上常听人讲,当年魔教的总坛便在甚么见止岩上,莫非真是这个?孟如庭自语道:只听说当年明教出没于云贵川三省,总坛设在见止岩上圈马问众军校道:各位可有人熟悉此地?一红衣军校道:我听老辈人讲,几十年前这见止岩上常有一伙人飞檐走壁,行踪诡秘。后来不知怎地,上面突然起了一场大头,直烧了三五天,将半边天都烧红了。再后来便没见有甚么人上去过。
孟如庭心道:如此说来,此峰多半便是明教故地。他久慕周应扬等昔日威名,好奇之心大起,对安邦彦道:小弟一时兴起,欲往峰上看看。安邦彦道:此峰无道,怕是上不去吧?孟如庭笑道:既有人曾上去过,必有可行之路。跳下马背,招呼夏雨风道:二弟,咱们上去看看。夏雨风翻身下马,便要上峰。
周四在马上嚷道:大哥,我也要去!夏雨风道:你上不去,便呆在这儿吧。周四急道:我要跟你们去。孟如庭本不欲带他前往,心念一动,又想:四弟虽然年少,毕竟与明教有旧,便带他走上一遭。将周四抱下马来,冲安邦彦道:小弟少刻便回。抱了周四,与夏雨风飞身向峰下奔来。
待到峰下,只见四处峭壁千仞,果是无路可寻。三人转了半天,夏雨风忽叫道:大哥,那有铁索!孟如庭顺他手指望去,见山岩缝隙之中,果有铁索嵌入其内,年深日久,铁索已腐坏生锈,上面布满青苔。夏雨风道:大哥,我先上去,你抱四弟在后面跟着便是。手攀铁索,向上爬去。孟如庭将周四背在背上,嘱咐道:四弟,闭上眼睛,抱紧我。周四连忙点头。
孟、夏二人揽索攀岩,转眼间爬到半山腰。峭壁四下里光秃秃无落脚之处,孟如庭背着周四悬在空中,有几次在半空来回悠荡。周四好奇,睁眼来看,及见身处如此险境,吓得叫了一声,紧紧搂住孟如庭,再不敢下望。
几人又攀数丈,已到峰顶。孟如庭放下周四,举目远眺,只见此峰东面,正对着一处通往凯里城的大道,喜道:若在这里伏一彪人马,多备些滚木、弓箭,再于峰西林中扎一座营盘,沿道多设陷坑路障,凯里城可保无虞。夏、周二人不懂地势用兵之法,催道:大哥,向里面走走吧。
这山峰从下面上望,顶部如锥尖一般,此时站在峰上,却有好大一处空场,宠罩在轻纱般的烟雾之中,令人如临幻境。三人走出数十丈远,见前面有一处石道,用丈余长、尺余厚的青石铺成,青石上长满野草青苔,显见很久无人来过。孟如庭心道:此峰如此陡峭,这些青石不知如何运上峰来?
三人沿石道又行一会,雾气中见前面似有一大片屋宇,远望云笼紫阁,雾照楼台,气象大是不凡。待到切近,只见曲槛雕栏虽在,却都已破旧不堪,更有多处被火烧得面目全非;地上焦梁炭柱,四面断壁残垣,已不复旧日景观。
三人四处看了一看,寻不出端倪,均感失望。夏、周二人见没甚兴趣,都嚷着要下峰去。便在这时,却听不远处传来凤箫之声,初时裂石穿云,极有气势,忽尔调门一转,如新莺乍啭,清韵悠扬。三人俱是一怔,伫立倾听。
那萧声响了一阵,蓦地滑了个长音,随即呜呜咽咽,变得异常低婉,似在倾吐无尽的感伤愁怨。三人立在峰上,心头均涌上一股凄凉之感。此时山风吹来,将迎面浓雾吹散。孟如庭凝神望去,见不远处一块岩石上坐了一人,头发花白,穿一件破旧白袍,正在独自吹奏。
三人来到近前,那人直如不觉,兀自吹得入神。孟如庭抱拳道:老丈,此处可是当年明教的总坛?连问三声,那老者才放下竹箫,自言自语道:谁道闲情抛却久,每到春来,愁怅还依旧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木板,不住地抚摸叹息。
孟如庭见这木板四边都已烧焦,中间痕迹尚隐约可辩,上面刻了些古怪图案,做工虽然精细,倒也无甚新奇,心中微感诧异。忽听周四叫道:大哥,我有块小牌,上面花纹和这木板上的花纹一样!那老者听了,将手中木板翻来倒去地看了几眼,旋即望定周四道:你那牌上的花纹与这个一样?孟如庭趁老者翻转木板之际,已看清另一面刻着圣教齐天四字,心道:看来这里果是明教故地。说道:四弟不要乱说。我们走吧。他知这老者多半便是明教故老,自不愿周四与其纠缠。
那老者脸一沉,冲周四道:快拿来我看。周四望向孟如庭,见他默不作声,手插到怀中,不敢再往下伸。孟如庭心道:四弟那块牌想是他教中极重要的信物,留在身边未必妥当,不如拿出来交给此人,省得日后麻烦。说道:四弟,你便拿给他看吧。周四从怀中取出小牌,递到老者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