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授艺 [7]
孟如庭见周四与木逢秋又谈起剑法来,心想:我若带四弟去昆明,木逢秋必要同往。这人武功虽高,似也不能治好四弟绝症,但每日与四弟说话解闷也好。又想:他乃明教故老,终日想着中兴本教,若与四弟常在一处,明教余众必然闻风而至,四弟可再也安宁不得了。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
忽听帐外鼓角声响,营中人喊马嘶,大是嘈杂。孟如庭知安邦彦要聚众宣告军情,忙与夏雨风走出大帐。只见各队人马已排列整齐,安邦彦与众酋长正缓步走上高台。孟、夏二人紧跑几步,随在其后。
众人上得高台,安邦彦见台下将士斗志昂扬,心中大慰,朗声道:明室无道,饕餮生灵,梁王遂举义旗,万众归盼。说到此处,眼望数万将士屏息凝神,竟不发出半点声响,面上忽现豪情,回身冲一人道:你且将朝廷檄文念与众人。那人越众而出,傲然立于台角,冷眼四顾,大有骄情。
孟如庭见此人身着官服,心道:怎地刚得探报,朝廷檄文便到了?难道官军已入黔境?却见那人从怀中取出檄文,朗声念道:本帅近承帝命,奉词伐罪,旌麾南指,已成破竹之势。云贵之民,皆宜望风归顺,以领天恩。念到这里,向安邦彦等人横了一眼,续道:今统雄兵十万,上将千员,欲与安将军会猎于凯里,同商大计,共讨梁贼。希勿观望,速赐回音。大明兵部侍郎朱燮元,年月日。念罢将檄文递给安邦彦。
安邦彦面带冷笑,用眼瞟着檄文道:天使远来,看我军中士气如何?那人不屑道:天兵到日,乌合之从尽已丧胆,有何士气可言?安邦彦笑道:如此说来,安某须借天使一物,以壮众胆。那人见他眉眼凶邪,微露惊慌道:你要如何?安邦彦抽刀在手,望那人颈上只一送,刀锋到处,一颗人头立时滚落在地。安邦彦一脚将死尸踢下高台,俯身拾起人头,举在空中道:众军日夜操练,便图保境安民。官军既来,正要教其全军尽没,片甲无回!说罢将血淋淋的人头掷下台去。众将士齐呼道:愿随长老上阵杀敌,肝脑涂地!呼喊声中,有数人打马出队,将尸体踏得稀烂。
安邦彦听三军吼声震动天地,大喜道:如庭,此番冲锋陷阵,正可展你雄风。孟如庭心中有事,听后微微点头。夏雨风叫道:安大哥,你可得给咱一支人马,让咱为你打头阵。安邦彦笑道:少不得让贤弟辛苦。
众人呼喝半晌,其声方止。安邦彦又说了些激励之词,便与众将回帐,商议具体应敌之策。不多时,众将领命,都回营分头布置去了。孟如庭见左右无人,走到邦彦身前,躬身道:目下军情紧急,小弟却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安邦彦道:排兵布阵若有不妥,贤弟但说无妨。孟如庭迟疑道:小弟所说并非军事。安邦彦见他神色有异,疑道:贤弟要说甚么?孟如庭沉吟许久,说道:官兵不日即到,此地非居安之所。四弟身患绝症,不久于人世。小弟欲将其送至昆明,免受些军旅之苦。安邦彦急道:战事将近,贤弟怎能离开?若要他去昆明,只需愚兄做书一封与梁王,着几名军校相送便是。
孟如庭凄声道:我这兄弟自小孤苦,只将小弟当做他亲人。此次若不送他一程,日后恐难见面了。说罢跪在邦彦脚下,泪如泉涌。安邦彦将他搀起,见他悲愁垂泣,不知该如何劝慰。孟如庭哽咽道:小弟将他托于奢大哥处,立时便回营中。此后生生死死,都与哥哥在一处。言罢又泪流不止。
安邦彦见他心意已决,叹息道:贤弟定要亲往,愚兄也不敢留。梁王处金迷纸醉,红粉如云,只望贤弟倚红偎绿之时,能稍念愚兄一片托重之情。孟如庭惶然跪倒,以额碰地道:如庭投于兄长麾下,欲以生死相托,金银美眷,与粪土何异?兄长如此说,使如庭无立足之地了。
安邦彦自知言重,忙搀起他道:愚兄不忍别离,一时口不择言,贤弟切莫当真。只在今日,便设筵为你饯行,来日再起程如何?孟如庭拭泪道:兄长情重,小弟心领。只是大张旗鼓,多有不便,还是悄悄走的好。安邦彦长叹一声,命人取了数碇大银,交到孟如庭手上。孟如庭也不推辞,收入怀中,拱手与邦彦告辞,向周四住处走来。进帐见木、夏二人正与周四闲聊,知有不便,轻声唤道:四弟,大哥有些事要与你说,你且随我出来。木逢秋忙道:教主莫动,属下出去便是。说着迈步出帐。
周四问道:大哥,刚才一帮人喊得好凶,怎不带我去看看?孟如庭轻抚其头道:四弟,此处就要打仗了,大哥带你去昆明好不好?周四道:去昆明做甚么?孟如庭道:军中多有不便,昆明却是个好地方正说间,只见木逢秋急急奔入,面有喜色道:属下适才见圣庙处有信烟升起,必是问道和凌烟来了。教主若不愿前往,属下先去接他二人,一会儿便引来拜见教主。周四听萧、叶二人前来,甚是欢喜,说道:那你便去吧。木逢秋施了一礼,奔出帐去。
孟如庭听说明教又有人来,心道:此时若不动身,少时明教人众至此,便不易走成了。拉起周四道:好四弟,大哥送你去昆明,是为了你好,不要再犹豫了。周四见他意躁情急,不敢多言。孟如庭对夏雨风道:二弟,我已与安大哥说了此事。我们这便走吧。拉周四快步出帐。
三人刚出帐门,只见一骑迎面奔来,马上军校拱手道:长老在西营门为几位饯行。请随我来。跳下战马,引三人前行。
几人来到西营门,只见安邦彦坐在马上,正向营中张望,见几人来到,忙翻身下马,握住孟如庭双手道:贤弟要走,兄不敢留,只是到了梁王处说着眼眶潮湿,不欲深言。孟如庭知他恐自己一去,便留在梁王身边,忙跪倒道:如庭蒙兄长厚爱,无以为报。今暂别几日,不久必返。安邦彦仍是不舍,扶起他道:贤弟定要亲去么?孟如庭默默点头。
安邦彦知挽留不住,命军校端上几碗酒来,自己先取了一碗道:古人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安某不喜小儿女惜别之态,几位兄弟喝了这碗酒,便请上路吧。孟如庭等人端起酒碗,见他真情流露,都甚伤怀。安邦彦将酒一饮而尽,说道:几位贤弟一路多多保重,安某不送了。翻身上马,连连挥鞭,向营内驰去。
孟如庭眼望邦彦背影,默默将酒喝干,周、夏二人也随着喝了。一军校牵过几匹健马道:长老为几位鞴下好脚力。几位请上马吧。孟如庭又向营中望了望,既而狠下心肠,抱周四跳上马背,奋力扬鞭,疾奔出营。夏雨风随后跟来。
三人两马,直奔了数十里,方缓辔而行。周四见二人适才纵马狂奔,都阴沉着面孔,一直不敢作声,这时问道:大哥说去昆明,怎地木先生没有跟来?孟如庭知他与木逢秋已生情义,微感不快道:他随后自会跟来。周四在前面看不清他脸色,又问道:那萧老伯和姓叶的伯伯也会来么?孟如庭听他提到萧、叶二人,愈添烦乱,冷着脸道:跟来又怎样?周四道:也不怎样。只是与他们在一起时,便如同周老伯又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