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楼 - [马舸]

第二章 风云暗动意犹狂 [9]

  只见几人均在五旬开外,一色的黑袍峨冠。居中一人美髯丰颊,甚是修伟;左侧之人却满脸刀疤,狰狞可怖;右侧那人肥头大耳,状肖弥勒;惟树下男子冷貌凝霜,大有威仪。

  那美髯男子率先施礼道:江湖下走,拜上魁首尊前。另几人也躬身致意。尚景侯负手而立,却不开口。

  那美髯男子重又作揖道:数年不见魁首,你老人家一向可好?尚景侯瞥了他一眼,忽道:汝名智慧,不知智由何生?慧自何起呢?那美髯男子一怔,旋即笑道:昔摩尼主为教众植十二明王宝树,即十二大美德也。每一树又有五记验,合六十种美德具备,乃入大光明极乐世界。在下忝守智慧树果,遵依尽善、常乐、不悭、贞洁、远经五记验,以此智慧常生,得离四难。

  尚景侯哂笑道:摩尼造言设教,与释家一般虚妄!我闻谈兄座下有十二宝树法王。今日到了四位,不知是哪几块朽木?另三人见问,都笑道:魁首竟知道我等虚名,倒教人惭愧了。当下各报名号:那疤脸老者乃是忍辱法王,那圆头胖身的则是欢喜法王,那冷面男子却是常胜法王。三人都不曾见过魁首,通名后目视其人,均露出异样表情。

  尚景侯道:你们来做甚么?我又不去剃度,怕日后见不到么?欢喜法王笑道:明尊怕少林僧纠缠不清,特命我四人赶来听调。魁首如有差遣,尽管吩咐便是。尚景侯道:差遣倒谈不上。只是这初祖庵看着别扭,立此千年,误了许多人物。你们把它拆了罢!几人一呆,都疑心听差了。

  智慧法王脑筋却快,笑道:要说这初祖庵也真该拆!少林僧千百年来,皆为固守达摩法传,方致泥足自陷,不能另辟藩篱。可惜今儿没带镐头,不然魁首发话,我们还怕卖点子傻力气么?

  尚景侯哈哈大笑,说道:和尚们愚根浅智,也不消说了。听说你日月教更为荒唐,竟分出明暗两宗:明宗尚白,暗宗尚皂。你四人一身鬼服,想必是那人死党了?此言一出,几人神色皆变。

  忍辱法王打一躬道:不知魁首从何处听来这些闲话?本教上下一心,早无两宗之论。尚景侯道:既无二宗之论,何有明尊、明使之分?二者本为一体,原由我兄长独享。你等当我不知么?

  智慧法王笑道:本教自唐时传入中土,其间职份屡有改易,难怪魁首不明。按摩尼残经所载,本教原有三大明王之说:其明父者即明界无上明尊,其明子者即日月光明使,其净法风者即惠明天王。唐、五代及宋以降,又分出净风、善母为二光明使,净气、妙风、妙明、妙水、妙火为五明使。直至第二十七代教主践位,方将诸明使之号革除,仅存大光明使一职,暂由教主代为行权。并云:若有明使,出兴于世,教化众生,令脱诸苦,则明尊、明使同掌圣教,为大、小明王。'今圣教修睦养和,更兼圣教主推贤让能,故大明使应运而生。此乃本教昌隆之象,魁首何以疑为祸乱?

  尚景侯不答,目视远山道:据传你教中因我看了心经,都有意架空我家兄长。可有此事?智慧法王惊道:魁首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莫莫不是教主托人相告!话到此处,自知失言不敬,忙即收声。忍辱法王却接腔道:虽说'明王心经乃本教秘典,但教主既允魁首观览,旁人也无话说。不过那宝典中荟萃了本教至高武学,教主轻易示人,终究不甚妥当。

  尚景侯听罢,默立了片刻,忽道:你四人联手,自忖可阻我入寺么?几人都是一惊,异口同声道:魁首不要误会!我等此来,确为助你一臂之力。尚景侯笑道:你等有何能为,配来助我?若是惠明法王同来,我倒有心承情。

  忽听常胜法王森声道:柳文澜多年不入圣庙,已是叛教反逆!魁首以之作比,那是瞧不起我等了?言下大有骄狂之气。尚景侯也不看他,淡淡一笑道:你等既自荐于前,想必有所凭恃了?常胜法王板着面孔道:我等再不自量,也不敢在魁首面前逞能。不过普天下习武之人,都盼着能在你老人家眼底现丑,明知道云泥有别,却也不枉苦练了一遭。另几人纷纷点头,显是大有同感。

  尚景侯微露倦色道:只听这'苦练二字,便没上道。休再绕舌,都滚回去念残经去罢!常胜法王哈哈一笑,反跨上半步道:我等这点道行,自难入魁首法目。然近年来蒙教主错爱,已初窥心经妙义,独恨幽径难通。魁首过目不忘,如能指点些高深诀要,使我等步上新天,则教主也必感欣慰,暗喜宝典得人。

  尚景侯听了,摇头叹道:我当初不过好奇,方借贵教心经一阅,谁想竟落下话柄,由人说短道长。那心经虽有些道理,也不过人间法门,难道真配我偷学么?常胜法王道:魁首是天外的手段,自无偷习小术之理。但人言啧啧,最易伤名,总须自表方好。何况魁首一入少林,从此再不露面,若是将心经也带入其内,我神教恐要受制于人。

  尚景侯失笑道:原来竟有这多顾虑,怪不得远来纠缠!定是那心经弄丢了,却疑我是个盗魁。也罢,今日既在老祖庵前,我仅以少林五路短手自辩。几位如能迫我站起,即算贵教之术高过佛门。尚某立承窃经之事,任你等播丑江湖,笑骂虚名。说罢坐下身来。几人见状,既惊且疑。

  智慧法王笑道:我等纵有包身之胆,也不敢与魁首较量。心经之事,不过众口谣传,如同犬吠。尚景侯道:你等不必作态。早早比过,也好杜人之口。智慧法王道:魁首虽坐于地,我等犹难取胜。如是单用一臂,减却大半神通,这一场才有些比头。欢喜法王道:魁首一臂也是占优,索性蒙了面目如何?您老人家神目如电,最是裂胆摧心,常人纵有绝大定力,也不敢欺身发拳的。尚景侯笑道:既是这般无耻,那便如你所愿。几人见他不似说笑,一颗心狂跳难遏,愈发惊疑不定。

  忍辱法王道:魁首嘴上应了,就怕到时情急,又用上了双臂。我四人输了还好,倘或侥幸赢了,不免大祸临头。尚景侯道:你等若胜,日已西升,祸从何来?忍辱法王道:魁首是这么一说,在下却怕你杀人灭口,我兄弟无端丧命。尚景侯听了,面色微沉道:看来尚某一诺,与粪土等价了?忍辱法王只觉他目光逼来,直透神宫,蓦然间外感皆失,向下跪倒。待得惊觉,前额已触在地上,脑海中一片空白。另几人看在眼中,皆惊异不解。

  智慧法王笑道:本是一场游戏,犯不着斗得你死我活。在下这里有样东西,倒可解此难题。掏出一个釉彩小瓶,送到尚景侯眼前道:此瓶中所装剧毒,唤做'万仙僵'。顾名思义,是说神仙吞下此物,也要身僵如铁。魁首如肯服下,可运功将毒质逼到左臂,这一来此臂便不能用。待比试过后,在下立将解药奉上;无论输赢,皆不损魁首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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