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难上难 相思山外山 [10]
“这里的地方实在有限,我实在找不出第二个更好的地方安置他。”
“你将他怎样?”
“我没有将他怎样,护送他回来的是梅山三兄弟,不是我,我不是一直在你身旁?”
“嗯。”沈胜衣沉吟一下,“梅山三兄弟听说都是你当年的死士。”
“现在也是。”
“费无忌伤在我的手下。”
“我知道。”
“除了右肩的伤口,其他的现在大概也应该痊愈了。”
“没有。”
“哦。”
“不单止没有,甚至比原来还重。”金狮又笑,笑得非常奇怪。
“怎么?”
“第一次我是与梅山三兄弟一同去拜会他,他并没有应邀,只给梅山三兄弟一人刺了一剑。”
“哦?”
“我的嘴又不怎样懂得说话,沈大侠要知道详细情形最好还是随我去一趟。”
“我正是这个意思。”
金狮举步。
沈胜衣也举步,相思夫人,亦相继举步。
她移步回到栏边,回到檐下。
黄昏已逝,晚色已浓。
风未息,雨未停。
相思夫人凄婉的歌声又飘入雨中,飘入风中。
只道相思苦相思令人老几番几思量还是相思好一缕柔情,无限相思。
唉,相思夫人!地牢阴暗而潮湿,一脚踩下去,吱吱的发响,简直就像是踩在烂泥之上。
费无忌,简直就像是烂泥上的一条蚯蚓。
他两眼深陷,他的面容憔悴,身上的衣衫破碎又破碎,身上的伤口非独没有扎好,而且开始溃烂。
梅山三兄弟果然记着他的好处,果然对他特别加以照顾。
他原来的伤势虽然并不轻,还不致于只剩下半条人命,现在他却就只剩下半条人命。
空中本来无灯,现在有灯。
灯是金狮携来,灯在金狮手上,灯光照亮了费无忌。
沈胜衣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蚯蚓一样瘫软在地上的就是当日意气腾腾,风流倜傥的西园公子费无忌。
费无忌灯光中勉力抬头。
灯光也照亮了金狮,照亮了沈胜衣。
一看见沈胜衣,费无忌散涣眼神立时就凝聚,扩张的眼睛马上就收缩。他的面色更白,惨白。
“好!好!”他惨笑,一连说了两声好,挣扎着坐起了身子。
“好?”金狮冷冷地望着费无忌。“我看你并不觉得怎样好!”
“金狮金狮,你莫以为我费无忌是一个贪生畏死的人!”费无忌气得吸了一口气,竭力想挺起胸膛。
只可惜他胸前的肋骨最少已有两条断了。
这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一阵剧痛,猛一阵咳嗽,半挺起的胸膛一下子又缩了回去。
金狮看在眼内,冷笑。
“我并没有说你贪生怕死,我只知道你活到现在。”
费无忌如果不是贪生怕死,就不会忍受梅山三兄弟这许多侮辱,就不会活到现在。
这正好说在费无忌的心上,费无忌的意志刹那完全崩溃。
“你们到底要拿我怎样?”他扳着脸庞,放开咽喉,语声却闪缩,谁都看得出,他这是色厉内荏。
“我们根本没有意思再拿你怎样。”金狮摇摇头。“你对我们根本没有用处,我们这就将你交给沈大侠,沈大侠要拿你怎样就怎样,我们不知道,我们也没有意见。”
费无忌一怔,转望沈胜衣。
沈胜衣面寒如水。
“沈胜衣!”
“费气忌!”
“你待要拿我怎样?”
“我没打算拿你怎样,你自己应该知道你自己应该怎样。”
“我知道,但你也得知道我还年青,还未活够,我不想这么快就死。”
沈胜衣冷笑,突然问:“你杀人的时候有没有这样替别人设想一下?”
费无忌没作声。
他没有!他如果有,他不会仗剑为生,杀人为生!沈胜衣也没有再说下去。
好一阵死寂。
只有灯花毕剥的声音。
灯花毕剥毕剥地炸开了一朵又一朵。
费无忌忽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痛挺起了胸膛。
“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放过我。”
“嗯。”
“我也不会向你乞命求饶,我只求你干脆地给我一个痛快!”
“我也没有意思将你如何摆布,我只要你老实地答我一句说话。”
“好,给我剑!”
沈胜衣一翻腕,一挥手,剑出鞘飞出,飕地钉在费无忌面前地上!
费无忌双手握住了剑柄,稳住了身子,一声:“多谢!”
“不用谢我!”
“请问!”
“雇用你杀我的是什么人?”
费无忌道:“我是一个职业杀手,纯职业杀手!”
“知!”
“纯职业杀手目的只在赚钱,只在杀人,要杀的是什么人,聘雇的是什么人,都无关要紧,都不成问题!”
“知!”
“所以在我的心目中,一向只有两种人,活人,死人!”
“知!”
“他约我是在深夜,是在西城老杜私邸的大堂见面!”
“哦。”
“堂中无灯,窗外无月,我看不清楚他,也没有问他是什么人。”
“哦?”
“你要更清楚,只有问西城老杜!”
“西城老杜早已死在白蜘蛛一案。”
“这我也曾听说,西城老杜的私邸亦已被官府封闭,我推门而入,并没有再遇见过其他人!”
沈胜衣双眼霍地一张,似乎在费无忌说话中找到了什么。
“这是我所知道的全部!”
“……”沈胜衣陷入沉思当中。
“我只知道他是一个活人!”费无忌双手缓缓地拔出了插在身前地上的剑!
“不是死人!”他连忙反腕,噗地使劲将剑刺进自己的胸膛!
利剑穿心,他憔悴的面容猛然一下痉挛,双手忽又将剑拔出,掷向沈胜衣。